飛絕峰,上古荒冢。
此地一片荒蕪,寸草不生,唯有怪石林立。在火紅的夕陽映照下,怪石的影子被拖得很長,一個個如同靜立的鬼影,沉浸在鮮紅的血泊中。
怪石之間,遍布各種樣式的殘破兵器,它們有的深埋土中,隻露出一截斷刃,有的則徹底暴露在陽光之下,曆經風雨侵蝕,依舊殘留鋒銳的靈力。
周樟甯就在這亂石與殘兵之間,與一柄巨大的斷斧淩空對峙。
他雙手緊握長刀,胸膛劇烈地起伏,汗水順着眉骨往下滴,顯然已經耗費了巨大的體力。而他身前三丈之外的那柄斷斧,即便斧面破損大半,握柄已被腐蝕殆盡,卻仍然威勢驚人,隻見它的鋒刃微微搖擺,似乎是在尋找周樟甯的破綻,想要一擊得手。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啊。”周樟甯雙目緊盯着斷斧,心中一聲暗歎。
他來到此地已有小半個月,本想着尋找一把适宜的兵器拿回去重鑄,作為自己的本命靈器,卻沒想到才踏入一步,就遭到了此地殘存器靈的攻擊。
就比如面前這柄斷斧,它就是受到器靈的操控,這才追着周樟甯砍了兩天兩夜。
好在這些器靈雖然無法溝通,卻頗有武德,從來不會一擁而上,隻會在周樟甯勝出之後輪番上場。
它們像是一群得到了新鮮玩物的小孩,明明一個個蠢蠢欲動,卻因為害怕把周樟甯一下子砍死而克制了自己的行為。
“不過,器靈與器靈之間,還是有區别啊。”周樟甯在心中暗想。這些遊蕩在上古荒冢之内的器靈是完全的靈體,隻能操縱兵刃進行攻擊,不像飛刀晚寒的器靈,生出了肉身,能夠自主進攻。
心裡胡亂想着,斷斧突然動了,隻見它順着鋒刃的方向開始瘋狂旋轉,如滾動的車輪般向周樟甯碾了過來。
“呼呼呼——”猛烈的旋轉帶來陣陣破風聲,滾滾而來的洶湧威勢讓周樟甯出了一身冷汗。
“開什麼玩笑,誰家斧頭能這麼玩!有沒有點規矩啊!”大罵一聲,周樟甯揮舞長刀就劈了上去,刀刃與旋轉的斷斧撞在一起,擦出陣陣火花。
可斷斧的氣勢并未因此斷絕,它依舊瘋狂旋轉着,将周樟甯連人帶刀一招轟飛,直至與遠處的巨石撞在一起。
等周樟甯緩過神,從地上爬起來,再舉刀一看,這柄陪伴他許久的長刀已然布滿了缺口,刀刃上坑坑窪窪的尖角,就像是一排參差不齊的狗牙。
他下意識擡頭看去,那柄巨大斷斧依舊懸在半空,殘存的鋒刃沒有半點缺損,甚至在夕陽下閃爍着鮮紅的光亮。
周樟甯:“……他媽的,這還怎麼玩。”
斷斧在半空抖了抖,似乎頗為得意。
它作為上古留存至今的兵刃,雖然殘破不堪,卻有三分當年的威勢,打殘一把普通的長刀不是輕輕松松?
這時,周樟甯又疑惑道:“可是你這麼牛,誰把你砍斷的?”
身材高大的少年真誠發問,斷斧卻驟然僵住了。
“把你砍斷的那家夥在這嗎?介紹一下?”周樟甯眼珠一轉,問出了一個自認為很關鍵的問題。
他來這裡是要找一柄兵器進行重鑄,換言之,這兵器是不是刀都無所謂,短劍可以,長槍也可以,最重要的是材料是否合适。
可選材看什麼呢?不就是鋒銳與堅韌嗎?
眼前的斷斧能夠将自己的長刀擊碎,至少說明它在材料上更勝一籌。照這個思路往下看,萬一擊碎它的那柄兵刃也在此地呢?
那豈不是更強?
周樟甯想事情總是很簡單,連拐個彎都嫌費勁,他這麼直接問,道理是對了,卻絲毫不顧及斷斧器靈的反應。
因此,當那柄斷斧顫抖着消失在荒冢深處,周樟甯根本不明白為什麼。
“什麼意思啊?是那家夥不在這裡嗎?那你也不用跑啊?”趁着斷斧的影子還未徹底消失,周樟甯大喊着追問。可惜,他的聲音在寂靜的荒冢中回蕩,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等等、等會兒,你就這麼走了,那豈不是又有……”周樟甯頓感不妙,他一轉身,果不其然,身後已有兩柄兵刃從地上緩緩立起。
一柄是布滿裂痕的卧瓜錘,另一柄則是半截散發紅光的巨劍。
“你們要一起上?這不好吧……”周樟甯唯唯諾諾,看了一眼手裡狗牙般的長刀,決定服軟,“要不……你們誰借我用用?”
【你都那樣問了,鬼才會借給你用。】
一個輕靈的聲音從身側響起,随即便有一道罡風橫掃而出,直擊那兩柄緩緩立起的殘刃。
隻聽“哐當”兩聲巨響,兩柄殘刃已然被罡風擊退,狠狠砸在遠處的巨石上。
待煙塵落定,細細看去,更多的裂痕出現了,卧瓜錘碎成了數片,而巨劍的紅光不知何時已然消散。
自己無法抵擋的上古兵刃,居然被一擊摧毀了!?!
“嘶——”周樟甯倒吸一口冷氣,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身體已經往旁邊退開數步,如同一種野獸的生存本能。
他警惕地回望,就見原先站立的位置,竟然出現了一個膚色灰白的瘦弱少年。
少年頭生鹿角,臉頰上有翠羽般的紋身,身穿一種樣式奇特的月白色衣衫,衣料輕薄卻穿了足足十數層,顯露出一種詭異的莊重感。他赤着雙足,小腿處的衣料窸窸窣窣,似乎裡面有東西在動,不一會兒,竟然鑽出了一條灰白色的蟒蛇。
周樟甯與少年靜默地對視着,誰都沒有說話。而那條灰白蟒蛇靠在纖弱的腳腕邊,無聲地吐着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