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到,聲先至,與之随行的還有三枚爆裂而灼熱的白色火球,正從卞荊的頭頂疾速墜落,高溫将雨絲瞬間蒸發成大團白色的水霧,耀眼的火光幾乎将周圍的一切徹底吞噬。
“動作還是慢了呀。”卞荊暗歎一聲。
他原本想用最快的速度解決面前的敵人,然後再次隐藏蹤迹,不曾想追兵比他預料中來得還要快,他這邊人都還沒解決,就已經失去最後的藏匿機會。
不過,事已至此,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躲不掉,那就沒必要繼續隐藏靈力波動了。”卞荊喃喃自語,手中動作不停。
隻見他從袖中甩出十數張赤紅色的符紙,一掐指訣,符紙便化作無數流光,在他頭頂數寸的位置勾勒出一道極其精巧的陣法。
“赤燒陣,凝!”卞荊輕喝。
赤紅的符文相互環繞,發出柔和的光暈,仿佛一柄大傘撐在了天地之間。
與此同時,火球已近在咫尺,它們與陣法悍然對撞,發出巨大的轟鳴,火舌沿着陣法四處蔓延,驅散了周遭所有的晦暗,僅餘陣法下一道瘦長的身影,在火光中顯得格外單薄。
“大哥哥!”阿焰看着撲面而來的火光,有些緊張地抱住了卞荊的脖頸。熱浪吹起他披散的黑發,将大片猙獰的瘢痕徹底暴露,一張小臉上流露出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複雜情緒。
火球尚未停歇,恐怖的靈力持續釋放,對陣法施加了巨大的壓力。卞荊眼見陣法中的靈力即将消耗殆盡,一揮手又添上了十數張符紙。
赤紅的符文瞬間大亮,将火焰死死地攔在陣法之外。
赤燒陣,以日落時的晚霞為名,意為天際焚燒的大火,對火焰類的術法有極強的抵禦力。與尋常護衛陣法不同,赤燒陣對火焰術法的防禦更像是一種以火止火的手段,對方的靈力越強,越有奇效。
“來的這個人,不好對付。”
“接下來會是一場死戰。”卞荊周遭的視野都被火球所吞噬,但他并不着急,而是拍了拍懷中小孩的後背,趁此機會開口道,“阿焰,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從我身邊離開,立即表明自己的身份,他們見你是同族,應該會留你一命。”
“那第二呢?”阿焰緊張地問道,擡頭看向卞荊,卻意外地發現對方居然在笑!
笑的不是很明顯,但那種由内到外的愉悅簡直詭異到了極點!
“第二嘛……就需要你幫我一個忙了。”
話音剛落,卞荊就從袖中取出一件極其輕薄的絲綢紗衣,随手抖開,将它披在了阿焰身上。
接觸到皮膚的瞬間,一道難以言喻的璀璨光茫從輕紗上顯現,随即,整件紗衣像是融化的雪水,滲入了阿焰的四肢百骸。
緊接着,孩童瘦小的身軀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延展,數息之間,他就從一個五六歲的幼童,變為了一名身形袅娜的年輕女子。
女子頭戴蘭花樣式的發簪,身披雪白的火焰紋鑲珍珠錦衣,黑發雪膚,雙目清亮,雖算不上世間第一等的貌美,卻有山澗冷泉般清透潔淨的氣質,靜立于火光中,猶如谪凡的天上仙。
清冷的氣質維持不了一瞬,就被阿焰打破了。
“啊?這是什麼?”他低頭看見自己的裝束,驚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等阿焰問話,卞荊手腕一抖,不知從哪裡又抽出一柄長劍。
卞荊手握長劍,向上一撩,樸實無華的一擊之後,原本肆虐翻湧的火焰就被雪亮的劍氣所震退,周遭頓時一黯。
“真是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就敢闖進來?”低沉的聲音喝問道。
不遠處的黑暗裡,淩空立着一名白袍甲士,與之前的甲士不同,他的身材更加魁梧,甲胄厚重且精良,手握雪白的長槍,臉上帶着一副珍珠面甲,正是先前在街市中發現卞荊蹤迹的那個人。
“威名赫赫的東宮城,靈居界誰人不知?”卞荊冷靜地應道,左手不着痕迹地往阿焰的後腰一托,讓他側過身,将此刻的樣貌徹底顯露在甲士的面前,“前輩怎麼稱呼?我聽他們叫你長老……嗯,藥宗的七位長老我倒是有所耳聞,東宮城的長老嘛,似乎沒怎麼聽過……”
白袍甲士耳聽卞荊口出狂言,身後的長槍回轉,當即就要出手,可他定睛一看,卻被卞荊身側的白衣女子吸引了注意。
他先是一怔,随即愕然道:“這……你是何人?怎麼會穿着我東宮家的蘭花裳?”
東宮家使用的物件,從器具到衣袍,甚至是出行的車馬與配備的兵器,都是清一色的雪白,同時以火焰與蘭花作為最主要的紋飾,搭配大小、形狀不同的白珍珠,一眼看去,華貴異常。
可在外人眼裡千篇一律的白色衣袍,在東宮族人的眼中,卻有極為嚴格的等級劃分,從衣衫的形制,到紋飾的排布,再到腰間的佩绶,都有明确的區别。
因此,在東宮城,憑借一個人的穿戴,就可以判斷此人在東宮家的權勢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