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父親他為什麼會來到東宮城?
卞荊在心裡算了一下,從強闖漓渙島到自己降生,期間大概有半年的時間,這半年裡,元钺不好好陪在東宮高晴的身邊,為什麼會來到東宮城?
而卞荊降生之日,正好是元钺自戕而亡之時,他的死,與當年東宮城一行,有沒有關聯?
不知不覺間,卞荊此行的目的,不再是救出母親那麼簡單,他似乎在一點點接近當年迷霧般的一切。
“那你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卞荊努力平複心緒,鎮定地問道。
“因為我知道!長老是攔不住您的!”老妪忽然間激動起來,兩隻幹枯的手掌抓住卞荊的小臂,就像兩隻冰冷的鐵鉗,“您的僞裝能騙過旁人,卻騙不過我!如果您執意要闖入城中,整個東宮家沒有人能攔得住您!”
“可是……可是,您答應過我,不會再來東宮城的呀……”老妪像是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驚恐地放開了鉗制卞荊的手,同時向後退了數步。
“東西您已經取走了……那之後,東宮城死了一半的人,屍體堆在城外的灘塗上,足足大半個月,海濱的水都是鮮紅的……那樣的事情,不能再出現了。”老妪面露痛苦,有淚水從灰白的布巾下滴落。
也正是這個時候,卞荊才發現老妪的聲音不是從軀體裡發出來的,更像是一種類似人聲的特殊術法。難道,她不僅看不見,連話都不能說了嗎?
雖然有些冒險,但卞荊最終還是開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聞聽這話,老妪像是被人一把掐住了喉嚨,哀愁沙啞的嗓音頓時消散,石室内靜的吓人。
“唉……”
半晌之後,一聲長長的歎息,老妪開始述說一件發生于十數年前的事。
當年闖入東宮城的人,的确是元钺。
老妪能認出他的身份,沒有别的原因,隻是因為元钺在東宮城驅動過秘術【還流】。
當巨大的金色渾儀虛影将整座東宮城層層環繞,當時還在白煜宮當值的老妪見到了此生唯一一次的奇景。
漫天的細密雨絲忽然停滞在了半空,數息之後,竟然開始朝天空落去。
窗棂上下落的雨水開始倒流,海上吹來的風調轉了方向,剛剛打翻的香料瓶,毫無預兆地回到了手中,香粉分毫未灑。
調香師重霜不知道城中發生了什麼事,她慌張地小跑到窗邊,隻見璀璨的光芒幾乎映亮了整個天空,數道緩緩轉動的金色光圈貫穿東宮城的各個方向,在空曠的夜幕中透着一股浩渺的氣息。
“發生什麼事了……”重霜不知所措,心底一陣驚惶。
“咦,你居然還能動。”一道陌生卻格外清爽的聲音從窗外響起。
緊接着,一個頭戴青玉發冠,身穿珍珠白缂絲長袍的青年一腳踹開窗棂,從窗外翻了進來。
他的動作幹脆利落,不等重霜反應過來,他已經到了貯藏香料的庫房門前,看樣子正打算破門而入。
“你是什麼人!你要幹什麼!那是東宮家的香料庫房,閑雜人等不得入内!”重霜終于高聲叫了起來,隻是她的呼喊不僅無法阻止元钺,連外面的守衛都喊不進來。
整個東宮城像是靜止了一般,除了她與面前的陌生男子,再無其他活物。
“别叫了,我又不是閑雜人等。”元钺揮出一劍,寒光一閃,銅鑄的庫房大門應聲而破,他回頭看了一眼調香師少女,随口道,“你看不出來啊?我是來搶東西的,是強盜啊!”
“你……”重霜沒想到有人敢在東宮城口出狂言,她還想說話,對方卻已經邁步進入了庫房,身影很是急促。
無奈,重霜隻能就近抓了一把短劍,小跑着沖進庫房。
她雖然是靠着調香天賦進入的白煜宮,卻也是秉燭侍女之一,盡管修為不如其他白衣侍女那麼高,仍有護衛宮禁的職責,不能眼睜睜看着賊人闖入庫房。
反觀元钺,進入庫房之後,面對滿屋子堆積如山的各式香料,他忽然停住了腳步,開始環視四周,像是在尋找着什麼。
“确實是在這個方向啊……怎麼到了屋内,氣息反倒減弱了?難道……”
這時,重霜一路小跑着進入了庫房,她雙手握劍,氣喘籲籲道:“我警告你,趕緊從這裡離開,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你是這裡的調香師?”元钺毫無預兆地轉過了身,一雙眼睛看向重霜,滿是探究,“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
“關你什麼事!”重霜厲聲打斷,提着短劍就沖着元钺劈砍。一招一式很生疏,但面對強敵的那份果決,倒令人側目。
元钺遊刃有餘地避開少女的砍殺,十數招後,他無奈地長歎一聲:“算了,時間本就緊迫,你不願說便不說吧。”
緊接着,元钺手腕一轉,手中劍刃如同一束月光,“噗嗤”一聲穿透了調香師少女的胸腹。
奇怪的是,劍刃貫穿血肉,卻并無鮮血灑落。
當元钺一把抽出長劍,少女的胸腹中忽然掉出了一塊白石。
那石頭雪白潔淨,堅硬異常,被厚重的靈力所包裹,隐隐有呼吸聲從中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