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好道:“如果我說錯話,那我向你道歉好了。”
“道歉就不必了,”他求知欲放錯地方,隻要求她說:“你倒是說說。”
孟浔低眸,隻能解釋道:“沒想到Keith先生也是愛抓字眼的那類人。”
蘭濯風深邃的眼眸裡劃過一抹笑。
孟浔不再與他對視。
手繼續放在噴泉玻璃上,看着裡面的水往上湧,水柱豐富,趁他還沒回答,便趕緊跳過這個話題,随口道:“你們這邊的人好像都很信這個風水。”
“我們這邊的人?”
蘭濯風問:“你還見過誰講究這些?”
那就是承認這就是風水了?
“就是那天在威世。”說起威世,孟浔語言一頓,抿唇道:“我記得,那天蘭家的老三也去了,他講究什麼,風生水起,所到之處,紅毯恭迎,噴泉多高都得提前定好。”
“哦?”
蘭濯風挑眉,帶着笑意問:“蘭家的老三?”
——什麼老三,那叫三少!
舍友徐小眉的話在耳畔響起。
意識到或許Keith也認識蘭濯風,孟浔便改口道:“我随便喊的,我不認識他,但是聽說大家都喊他三少,你是本地的,應該認識吧?”
男人深邃的眼眸碎了零星的笑意,孟浔隻覺得他笑的莫名其妙。
“怎麼了?”見他這個笑,加上按照徐小眉的說法,蘭家在香山澳那是數一數二的存在,萬一Keith去告訴他,她喊他老三,那豈不是很糟糕,孟浔懵了:“你不會真的認識吧?”
“我怎麼會認識蘭家的三少。”蘭濯風好自然的坐在沙發上,“不談無關人,飲茶。”
說着他便泡起了功夫茶、溫杯、投茶、洗茶、泡茶、出湯、分茶。
棕色的液體流入精緻的白玉杯裡時,孟浔才低眸,看着冒白氣的杯口。
不過是短短的半分鐘,孟浔卻記得深刻,他一通行雲流水的操作,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帶動着杯子轉來轉去,茶葉在熱水中綻放,滲出茶香。
“試試看。”蘭濯風把茶杯遞給孟浔,“你是哪裡人?”
“平時喜歡喝茶嗎?”
喝茶是富人的享受。
孟浔怎麼可能有這個閑情。
至于哪裡人,她不會過多交談。
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就不必透漏那麼多了。
她端起杯子淺淺抿了口,霧氣熏染上去,将她原本靈動的眼眸熏的愈發水靈靈,她臉頰鼓鼓的吹了吹杯口,白霧往蘭濯風那邊散去。白霧散,他看她,那瞬間,她低眸飲茶。
“好喝,”孟浔将茶吹涼,一口喝完,好敷衍的客氣:“Keith先生,我晚點還有事,要回學校了。”
言外之意:您該把學生證還我了。
若是此刻峻叔在,他恐怕又要感慨孟浔的年少無畏,要知道,這香山澳有誰能讓三少倒茶?又有多少人想見三少一面,費盡心思,而她卻站不安,坐不穩,隻想遠離。
“快晚餐時間,不如去吃個晚飯?”蘭濯風似随口問。
理應,他撿了她的學生證,她請頓便飯是應該的,但她卻不想和任何人有牽扯,說她沒禮貌也好,不懂事也好,她隻想拿學生證回去。
“我明天早上要去自習。”孟浔婉拒。
“九點之前會送你回學校。”
“Keith先生,”孟浔白皙的臉龐低垂,嗓音輕軟,卻不卑微,淡淡道出句:“我想回學校。”
看得出她不想停留。
也隻因她說她想。
她想,隻因她想。
蘭濯風棄械投降,不再執着于這頓計劃已久卻失算的晚餐:“那我送你回學校。”
孟浔還想拒絕。
他卻将他眼前的茶杯一飲而盡,一錘定音:“待客之道,我送你。不要再拒絕。”
孟浔隻得應好。
再拒絕就顯得有些矯情。
孟浔以為是Keith開車,沒想到是峻叔開,他們兩個坐在後排。
還好是這樣,她松了口氣,否則隻有兩個人得多尴尬啊。
一路無言,快到學校門口時,孟浔伸長脖子,聽過幾次,就學蘭濯風喊峻叔,道:“麻煩峻叔就在這個路口放我下來,再走前面去,我就要用通行證了。”
車子停在孟浔指定的樹蔭下。
峻叔下車先幫蘭濯風開了後排的車門,想去給孟浔開時,她自己開了。
孟浔轉身,客氣道謝:“謝謝你們送我回來。”
你們,指的是Keith先生和峻叔。
“等等。”蘭濯風看了眼峻叔,後者轉身去了副駕駛。
孟浔腳步頓住:“有事嗎?Keith先生。”
蘭濯風繞過車尾,走到她身邊,他高出她許多,低頭看她時,她下巴愈發尖細,翹卷的睫毛輕顫擋住了靈動的眼眸,他從她臉龐收回視線,随後從峻叔手上接過袋子,遞給她,嗓音溫潤道:“給你的,希望對你有幫助。”
袋子是沒有密封的,從敞開的口可以看見裡面的東西,是幾本書。
“這是?”
“打開睇。”
打開睇是粵語打開看看的意思,孟浔在心裡給自己翻譯。
孟浔接過,抽出來看了看,幾本書裡,有兩本令她眼眸劃過幾分驚喜:“《Aprender Português》(譯名:《學習葡萄牙語》)《Português XXI》(譯名:《21世紀葡語》)你怎麼知道我需要這兩本書?”
蘭濯風沒說話,伸出了左手的拇指和尾指比了個6的數字手勢放在了耳邊。
夕陽下的餘晖在他肩上跳躍,他微長發梳在背後,那副俊美無俦的皮囊下,是極佳的骨相,此刻被風吹的有些亂,瞳孔在餘晖的折射下棕色惑人,深邃眼眸像旋渦,嘴角微勾,懶懶散散,輕易就能扣人心弦。
孟浔收回視線,才知道他聽見了她在電話裡和陳毅的對話。
不是什麼其他的東西,也不唐突,是她想要急需的書本。
面對眼前Keith面上始終溫柔的笑容,他紳士的恰到好處,讓她覺得拒絕是一件不識好歹的事情,隻是本書,僅此而已,剛好是她所需,她接受,道謝。
拿着書本轉身繞過了那條路,消失在拐角,進了學校。
峻叔和蘭濯風站在樹蔭。
“Keith先生,”峻叔喊他。
蘭濯風乜了峻叔一眼,知道他是在學孟浔喊他,并未搭腔。
峻叔正經了些,道:“她可能還不知道你的真名。”
也不知道他是誰。
“的确。”
蘭濯風坐上後排,揉了揉眉骨,好無奈:“你知她背地裡喊我什麼嗎?”
“什麼?”峻叔開車,目視前方問。
“她喊我老三。”
峻叔方向盤晃了下,沒忍住,嘴角挂上了笑:“的确是好有趣。難怪會吸引你。”
“吸引我?”
“難道不是嗎?”
“你話好多。”
蘭濯風望着車窗外一晃而過A大影子,收回視線。
峻叔邊開車邊閑聊似的說:“這樣有趣的人短暫的為生活添點樂趣,未嘗不是件好事。”
說完,他看後視鏡,蘭濯風的臉。
他眼眸輕阖,滾動的喉結,出賣了他的假寐。
-
回到宿舍後,孟浔就迫不及待的打開了蘭濯風給的書本。
她想趕緊把葡語學會,而她自己的專業課她會在每天做好複盤,不會耽誤。
沒想到翻開書本時,不止書的封面有些微微泛黃,連書邊都有些褪色。
孟浔随手翻了幾頁,修剪整潔的指甲,輕柔的指腹打開第一頁。
上面寫了随性的黑色墨水字
——Keith。
原來他的英文名字是這樣拼寫......
孟浔輕咳,指甲撓了撓自己的腮邊,抱着書翻身上床,翻頁時眼眸瞬間頓時,原來書本那麼鼓,那麼舊,那麼泛黃是因為裡面的每一頁都有書本主人用黑色水性筆記下的重點。
徐小眉沒回來,孟浔隻開了她這邊的床頭燈。
她的腳曲起,膝蓋上放着書,認真的看。
窗外的樹葉在晃動。
孟浔難得分神了,她心想,這或許是他以前的書本,是他在學習時記下的知識點。
那這些書...她好像忘了問,需要歸還嗎?
畢竟這麼老的書,他或許也不會要。
就像現在的她不需要高中的那些課本。
所以孟浔想,他應該是不要的,自作主張沒有再過問。
卻不曾想在入睡前,收到了簡訊:【孟小姐,看完後記得把書本歸還。】
她喊他Keith先生。
他喊她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