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月時間不長。
但這兩個月寅九和江清一塊做了許多事,這段時間想起來是豐富滿足的。
楊松告訴他小姐快要出門時,他一瞬間都沒反應過來。
想到江清要走,雖然自己在家日子也是一樣過,但無端端地,心情居然低落起來。
但陪在江清左右時,寅九并未和她說自己的心事,想到她在家待不了幾天了,還是努力讓小姐開心。
江清何其敏銳,自然發現了寅九近日有些強顔歡笑,偶爾獨坐時也總怔怔出神。
江清并不是不解風情的人,方便的時候她也願意哄一哄美人。
這日江清正在房裡看賬冊。
柳梢敲了敲門:“寅九公子送湯來了。”
平日看賬冊時,姨娘或是廚房送湯來,江清會讓人把湯留下,不想喝便讓柳梢放一放,半個時辰想不起來就任憑她們自行處理。自己喝了或給小丫頭吃都行,江清不會過問。
但寅九和别人是不同的。
美人送湯送的豈止是湯,還有美人自己。
江清看着賬冊頓了一下,道:“讓他進來。”
寅九親自提着食盒腳步輕輕地走進來。
江清不看他,自看自的賬冊。
寅九也做自己的事,把食盒放在桌上,打開,從裡面端出炖盅,動作都很輕,沒有發出一點噪音。和江清不同,他總會擡頭看江清一眼,眼裡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眷戀與情意。
“熬了些蓮子百合湯,小姐嘗嘗。”寅九嗓音放低放柔,坐到江清身邊,修長的手指捏着白瓷勺,寅九的手不如瓷勺蒼白,瓷勺也不如寅九的手溫軟,二者也算各有千秋。
這一雙手和精緻無暇的瓷器都是江清的。
她甚至一點眼風都沒分過去,微微張嘴,寅九就乖覺地喂上了。
仔仔細細喂了半碗,江清道:“不用了。”
寅九便放下勺子,去一邊把東西收起來。
江清這時候卻看他了,放下賬冊道:“放着吧,柳梢會收。”
寅九停了手,回頭看見她的賬冊已經放下,立刻笑起來,坐到她身邊:“小姐看完了?”
“沒呢。”江清看見寅九臉上的笑容瞬間消下去,不自覺笑起來。
寅九并不抱怨,桃花眼帶着絲絲哀怨看着她。
江清心情更加愉快,指指大腿,自己又拿起了賬冊。
寅九默不作聲地看了她一會,才彎腰趴到她膝上。江清的手立刻就撫上來了,像撫摸寵物似撫摸寅九的發頂,大概這樣盤有發髻阻擋,并不盡興,江清拆了寅九的發髻,任他一頭青絲垂落,捏着人下巴逗弄。
“這幾日九兒有些悶悶不樂。”
寅九伏在她膝上,手掌心貼着她膝蓋,低聲道:“小姐過幾日就要走了,九兒心中不舍。”
江清離家,長風幾萬裡,天高海闊,對寅九的不舍沒有多少感同身受。
想到自己要做的事,胸中溢滿豪情:“我出門一趟,黃金千兩萬兩,日後還有無邊富貴在後面等着,九兒在家盡管安心,我回來時給你帶北邊的稀罕玩意。”
寅九欲語還休。
他想江清安慰他一點,但他也看出來,江清更在意她的事業。
寅九心裡更悶了。
寅九的悶不可能對着江清發洩,他也沒有拿下人出氣的惡習。
在江清面前他把情緒藏在心裡,自己在園子裡走來走去,看花看草,獨自郁郁。
他清楚自己對小姐的不舍。
不舍之外,還有對失寵以及江清安危的擔心。
他沒出過海。
但六七月間的大風刮起來有多猛他見過。
大風刮到岸上都能把許多人家的瓦片吹出七裡地,何況海上的風浪呢?
平州最不缺的就是船隻翻覆和從一條小船做成擁有大船的富商的故事。
寅九在花樓,知道有許多今年一擲千金的闊氣客人,出海後就再沒有回來的。
海商就是拿命去冒險。船上載着金山銀山,也載着一船人的命。
指不定會遇到怎樣的大風浪,一船傾覆,又或者遭遇海盜,身死他鄉。
寅九怎會不擔心。
也擔心她在外面一走好幾個月,可能會找别的男人。
知道一些護院還能跟小姐出海以後,内心更是酸楚。
這些想爬床的武夫在外面會不會更加放肆?倘若用強,小姐出海這麼多次,應該有能力壓得住這些人,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地多想。
想最壞的結果。
寅九心裡惦記着此事,這事和楊松他們抱怨是沒用的。
他們看起來是他的人,領的卻是江家的銀錢,心也都向着江清。
唯一可以聽他抱怨幾句的,大概隻有金四了。
金四聽着寅九的抱怨,聽完以後深深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