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洗幹淨了的水果,有什麼髒的?”甯枝月略有不解,“茶具也是我帶來的。”
不過根據她看的話本,都告訴她要溫柔,還是耐着性子,将葡萄的皮剝了,送到他面前:“喏,我剝了皮,總不算髒了吧。”
從小到大都高高在上的少女,從來被人伺候着的性子,大概從來沒為人做過這樣的事情,一顆飽滿的葡萄被剝的破破爛爛,汁水沾滿了雪白粉嫩的指尖,仿佛汁水飽滿的不是葡萄,而是她的指尖。
她遞到他的唇前,矜貴的眉眼看着他,眼底一片星辰。
明七都不敢看下去了,太子殿下的潔癖有多嚴重,看他踏上這花船就已經是極限了。
這剝得破破爛爛的葡萄,連他都看不下去,肯定會被拒絕,哎這公主鬧起來,還真不好收拾。
卻見清冷如仙人的男子,低頭,唇瓣輕啟,含住了少女指尖汁水四溢的葡萄。
連風都輕,燭影仿佛凝固,不知為何,像是突然成了一副靜止的畫,所有的顔色都褪去,隻剩下他被水色打濕的嫣色的唇。
就像是破開了冰雪的殼,在太陽下融化,潺潺的清冷的水流,卻突然落入了一朵血色的玫瑰。
而後的水流,便都帶着一絲豔色,是被弄髒的證據。
他的眼底,暗而深沉,隻有甯枝月能看見。
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她忽然覺得頸後一片涼意,是動物的野獸直覺,讓她收回了手。
旁邊的竹筠忍着滿腔的嫉妒,為她遞上溫着的手巾:“公主擦擦,都弄髒了。”
甯枝月也不喜歡手上都是黏糊糊的感覺,連忙擦幹淨了。
“這些事情教給我們這些人做就好了。”竹筠接回毛巾。
“公子真是随性的人,”竹筠很快恢複了柔和溫潤的樣子,溫溫和和地開口,“真是讓我好羨慕啊。”
“不像我,從小就被賣到樓裡,連出門都是奢望。”他低低地說,眼裡是幾分落寞,“不過,隻要公主來看我,我就很開心了。”
他說着就端起茶壺給蒼明雪添茶水,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手卻一軟。
還沒來得及看清發生什麼,蒼明雪已經眼疾手快的後退了。
就像是他推了對方手一樣。
茶水倒了一地。
竹筠臉上茫然又吃驚,然後才看着甯枝月,小心道:“公主,是我今日有些累手滑了,不是這位公子的錯。”
蒼明雪在那他稱為父皇的後宮裡,看多了這樣的裝模作樣,這樣低級的手段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他心中有些厭煩。
甯枝月卻是直接理解字面意思,覺得他把話都說完了,自己也沒有說的必要,就跟着說了一句:“那你打掃幹淨就回去吧。”
“這裡不用你伺候了。”
竹筠心裡一梗,連忙低下頭才沒露出難堪的表情。
明七卻抿着唇,好容易才沒笑出來。
突然覺得這公主的脾氣,也是有可取之處的。
看着挑釁他家太子殿下的人打掃了地方,就隻能灰溜溜的下船,心裡是開心了不少。
夜色濃郁,連湖上的花船都少了。
甯枝月的眼皮垂下來,小小打了個哈欠,眼角便有小小亮亮的水珠,眼底一片水光潋滟。
她看了眼對面仍如竹一般的蒼明雪,聲音還懶懶的:“我困了,就在這裡睡吧。”
看他臉上的表情冷了些,她又想起來,他好像拒絕跟她一起睡覺,才補充道:
“我睡軟榻,你睡床上。”
蒼明雪的心間,突然升起了一個猜測。
“你昨日說的一起睡,是指這樣?”
困意襲上眉間,甯枝月奇怪地看他:“不然呢?”
蒼明雪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從沒看懂過她。
他自诩從不憑流言妄斷他人,卻還是在一開始就存了偏見。
他的聲音涼如月色,卻柔和:“你睡床上,我睡軟榻就好。”
“随你。”
蒼明雪站在船頭一夜無眠,甯枝月也睡得不安穩。
一夜相安無事。
又過了一日晨時,甯枝月照常要去春榮樓聽曲。
蒼明雪卻找上她:“公主不是要練字嗎?”
在春榮樓聽曲和跟蒼明雪練字兩件事之中,甯枝月咬着唇,看了看蒼明雪那張好看的臉,妥協了。
春榮樓什麼時候都能去,蒼明雪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看。
現在還是後者比較有趣。
而且寫出來字好看,還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但就算兩人都身在書房,蒼明雪卻已經有了經驗,兩人之間隔着距離。
她靠近一步,他就退一步。
甯枝月戲耍不到他。
洩氣的抛下毛筆,她努努嘴:“不學了!”
才學了兩三天,甯枝月對字好看這件事,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執着。
這樣看來的話,其實她對蒼明雪懷着的喜愛,已經算得上很驚人了。
蒼明雪放下毛筆,好看的眉眼染上些許的無奈:“你每日裡便什麼都不做的嗎?”
甯枝月擡起頭,理直氣壯:“我每天有曬太陽啊。”
他唇角劃過一絲笑意:“那也不行,你得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甯枝月知道怎麼擊退他:“那好啊,我練字練得好看,你便陪我一起睡。”
她知道他不會答應。
卻在下一秒聽見他的答案:“我答應你。”
甯枝月喜歡他,很大程度原因是因為,他身上有股冷冷的香氣,幹幹淨淨的。
她從小因為七歲的時候夜間宮變,落下了頭疼的毛病,夜裡睡不好覺,但是那次在接他回去的轎子山,她卻睡得很好,她後來一再确認,确實是他身上的冷香,就像她的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