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跑出去,好奇地去院子外翻看那馬車。
“爹!這馬車是紫檀木做的呢!”
鹿柴是木匠,偶爾會給大戶人家做活,鹿鳴耳濡目染,也能識别一些木材。
紫檀木可是很貴的,赫連家連一個采買奴仆的家丁,馬車都用這麼好的木材!還說丢就丢棄了!
鹿柴一聽,連忙蹲下身,摩挲着那馬車架子,仔仔細細地瞧。
鹿飲溪她娘也好奇地湊過去,先是上前去拍開兒子的手,“毛毛躁躁地,别給碰壞了!咱們可賠不起!”
緊接着便對那簾子愛不釋手,連連贊歎,“這繡工,瞧着,竟像是出自手工最有名的姜氏呢!”
接着又歎,“這料子,像是出自茶陵氏的醉煙羅,一尺就要十兩銀子呢!”
“還有這墜子,這珠子,瞧着,像珍珠呢!”
鹿鳴嘴一撇,推開他娘,掀開馬車簾子,去瞅裡面。
“車裡面有小桌子!也是紫檀木!還有茶壺杯子呢!看上去像細瓷!”鹿鳴高聲嚷嚷着,“還有點心!”
說着,就要爬進去拿點心吃,被他娘攔住。
“可不敢動!貴人說不定很快就回來取呢!”
鹿鳴眼中露出貪婪的光,眼珠子骨碌碌轉一圈,提議道:“爹,娘,咱們把這馬車拆了,分開賣掉。”
鹿柴夫婦二人齊齊轉頭看着兒子,眼神震驚。
那可是赫連家的馬車啊!
“你瘋了!”她娘驚叫一聲,又立刻驚慌地環顧四周,生怕被人聽到,扯住兒子的手臂,壓下嗓音,低聲道,“偷大戶人家的東西,超過一百兩銀子,可是要砍頭的!更何況是赫連家!如今連雲錦城的城主,都是赫連家的人!”
而這馬車,顯然遠遠不止價值百兩。
鹿鳴被訓斥,有些不滿地撇撇嘴,扭頭去看他爹,“爹,隻要咱小心些,沒人知道,不就行了!”
他爹陰沉着臉,不說話。
鹿飲溪站在小院裡,望着這三個人,突然有了主意。
她忍着腿上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出去,“爹,娘,咱們就聽鹿鳴的,把馬車賣掉,然後就趕緊搬家,再也不回來。”
“小溪!”鹿飲溪她娘一聽,吃驚地轉頭看她,彷佛沒想到,一向乖巧膽小的鹿飲溪,竟說出這翻大逆不道的話來,“你胡說什麼!你爹是不會搬家的!鹿家的祖墳都在這裡,怎麼可能不回來!”
鹿飲溪去瞧鹿柴,鹿柴依舊陰沉着臉,一言不發。
鹿飲溪知道,這馬車就好比天降橫财,對她爹娘的吸引力是緻命的,他們遠比她更想據為己有,隻是眼下害怕得罪赫連氏,才不敢動作。
但隻要有人在背後輕輕推一把,他們就會管不住自己的貪婪。
她上前一步,在鹿柴搖搖欲墜的堅守上,加上一根稻草,“可是,爹,娘,這樣天降橫财的機會,以後怕是再也不會有了。”
鹿柴皺着眉頭,謹慎地四下打量。
還好他們住得偏僻,最近的鄰居,離他們也有十幾裡遠,還沒人看到這馬車。
“先把馬車挪進屋裡再說!”
鹿柴吩咐着,幾人一起,将那馬車給推進院子,但堂屋門口狹窄進不去,隻能放進廚房。
可沒想到,連廚房也推不進去。
“爹,快把這馬車拆開吧!不然有人路過,看到就不好了。”鹿飲溪催促道。
鹿柴不再猶豫,蹲下身先把車輪卸掉。
鹿鳴見狀,連忙跑去把他爹的工具都取過來。
“爹!點心我現在能吃了吧?”
鹿柴隻顧埋頭拆卸,沒空理他。
鹿鳴幹脆自己探頭進去,抓一把點心,狼吞虎咽地吃着,一邊吃,一邊不住地再伸手去拿,生怕有人跟他搶似的。
再去瞧鹿柴那一副專心拆卸馬車的模樣,此刻,恐怕連他自己都忘了,那些甯死也不搬家、不離開老祖宗的誓言。
而她娘呢,則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生怕有人來。
果然,金錢的力量是可怕的。
鹿柴的動作很快,遠比鹿飲溪預料得快。
她也低估了她爹的能力,竟然連夜就将拆卸得七零八散的東西賣了出去。這種來曆不明的東西,要找可靠的、值得信任的人出手,并不容易,很可能因對方貪心而強占,或者被官府發覺而查探。
但鹿柴出去一趟就賣掉了,甚至連那塊馬車簾子都沒放過,大概是他那些七零八散的朋友中,有專門倒騰物件的。
第二日一大早,鹿柴帶回來五百兩銀票,和一百兩碎銀。
一家四口悄悄離家。
鹿柴還故意給他的一些老朋友留下口信,說是要去南方一家大戶人家做工。
事實上,他們是往西北去了。
當然是鹿飲溪給鹿鳴出的主意,叫他勸爹娘去西北隴城。
西牛賀洲,靈台山,就在西北隴城境内。
傳聞如今的隴城城主,姓聞,而聞氏與赫連氏一向不大對付。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雲金城裡赫連氏坐上城主之位,聞氏被赫連氏壓一頭,自然不服氣,直接派人買下了整座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