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後,突然響起一個清晰明亮又堅定的少女聲。
衆人頓時鴉雀無聲,驚訝地回頭,紛紛讓出一條道來。
隻見關月月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被金無介攙扶着,一瘸一拐地從人群外擠進來。
金無介一副懶洋洋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目光落在鹿飲溪身上時,多了一絲冷淡。
關月月一直走到鹿飲溪面前,才轉過身來,攥緊拳頭,環視四周,目光像刀子,一個挨一個地從他們身上劃過。
“你們有什麼資格對她指指點點?有什麼資格嘲笑她?”
“你們中有好幾個,都對赫連天心存愛慕,恐怕一個比一個更想嫁給他,甚至連想要殉情的都有!怎麼?眼紅病犯了?嫉妒她?”
她的目光又掃過幾名臉上挂着譏諷嘲笑的少年,語氣嚴厲,“赫連天死了又怎樣?恐怕你們終其一生,都達不到他生前的修為!你們之前一個個口口聲聲崇拜赫連天,如今他屍骨未寒,你們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在這裡欺負他妻子!我看,你們才是最可笑的!”
關月月說完,人群中有人低聲冷笑,有人臉上挂着不屑,也有人完全是一副瞧熱鬧的樂子人模樣。當然,也有人抱着同情。
鹿飲溪瞧着關月月像一隻護崽的老鷹般站自己面前、為了維護自己拳頭緊攥,聲音都緊張得顫抖了卻還在高聲質問這些人,一瞬間,她腦海裡那些沸騰的疼痛突然減輕了許多。
她要冷靜,再糟糕的境地,也不能失去希望。
金無介上前一步,微微眯起眼睛道:“赫連天雖然死了,但鹿飲溪以後就是赫連家的人!”
衆人面面相觑,最終默契地散開了。
關月月轉過身,一臉焦急地望着鹿飲溪,“鹿鹿,你沒事吧?”
鹿飲溪微微搖頭,拉起關月月的手,展開她五指,去擦她手心的汗,“月月,謝謝你!”
關月月這才發現自己手心全是汗,她長舒一口氣,“剛才緊張死我了!我第一次這在麼多人面前罵這麼多話!生怕他們突然有人跳出來跟我對罵,沒想到,他們竟比我還慫!”
金無介有些無奈道:“既然害怕,何必跟這些人多費口舌。”
關月月卻道:“鹿鹿是我的好朋友,我怎能看着别人欺負她!”
金無介漫不經心地瞧鹿飲溪一眼,語氣中多了疏離,“她今後是赫連氏長媳了,别人最多就是嘴上酸幾句,誰又敢真正欺負她,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鹿飲溪感受到金無介似乎也對她多了幾分淡淡敵意,好像她嫁給赫連天,就成了衆矢之的。
她努力将今天發生的一切事抛在腦後,靜下心來,俯身觀察關月月的腿,“月月,你的傷還疼不疼?”
“我好多了,謝謝你之前送來的衣物,還有這根拐杖。”關月月說着,雙目微微泛紅。她在這世上沒有親人,隻有金無介對她不錯,常常去行雲館看她。但金無介一個貴族公子,平日裡衣食住行都被人照顧着,當然注意不到一些姑娘家不方便之處。鹿飲溪之前來看她,雖被拒之門外,但送來的貼身衣物都是關月月急需的。
還有鹿飲溪親手做的拐杖,比行雲館的好用許多,既省力又不會牽動傷口。
在關月月心裡,鹿飲溪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可是老天卻偏偏不公道,叫她如此受苦。
“鹿鹿,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關月月已聽說鹿飲溪被永久禁學的事,不禁為她遺憾憂心。
鹿飲溪知道關月月一定有許多疑問,可她卻體貼地隻字不提,而自己也不知從何講起。
她擡頭望着天上那輪火紅的太陽,咬牙道:“就算不能入靈台宮,我也要自己修煉光明術法。就算不能入光明道,我也要成為一名獨立的光明術士。我絕不會放棄!”
關月月瞧着她堅定的神色,深有觸動,用力點頭道:“我同你一起,鹿鹿!三年後我會再來靈台宮考試,若我能錄取,我就将學到的術法教給你!”
靈台宮學子是不允許擅自将光明術法教給旁人的,但關月月一片善意,鹿飲溪還是很感動,兩人相視而笑。
不論如何,她現在的境況,總不會比以前更遭。她已經會一些光明術法,還有關月月這樣真誠可貴的好朋友。
赫連天死了,但她想成為赫連天,甚至超越赫連天,這個堅定的念頭還在。隻要她還活着,赫連天就不算真正死了。她要連帶他那份一起,在這世上開出獨屬于她的絢麗之花。
從靈台宮下山後,鹿飲溪決定先回家一趟。
如果,那能叫家的話。
是時候該做一個了結。
鹿家小院雖然偏僻,但鹿柴的眼光還算不錯,再加上她娘又收拾得幹淨利落,還在院子裡種上一些花草樹木,布置得其實還算别有一番趣味。
鹿飲溪推開門,卻見院子裡一個陌生的素衣婦女,手拿一把掃帚,正在打掃庭院,聽到動靜,扭過頭來,滿臉詫異地瞧着鹿飲溪,問道:
“你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