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赫連珠便抽回神思,上前一步,冷聲下令:“打開!”
幾名家仆瞧了瞧赫連珠,又瞧了瞧赫連玉,不敢有所動作。
自從赫連天去身亡、赫連珠入府後,赫連城主最寵愛的兒子,就從赫連天變成了赫連珠,至于赫連玉,一直是無人問津的那一個。
所以,他們選擇了聽命于赫連珠。
赫連玉冷冷掃視他們一眼,清亮如水的雙眸凝成了冰。他擡手念一句:“支離破碎!”
嘩啦一聲,水晶盒子碎成大大小小的晶塊,零零散散地落了鹿飲溪一身,一些滾落的碎晶扯動了金絲線,她的手腕上頓時開始溢血,乍一看像是突然長出一根紅線。
赫連玉目光中劃過一絲晶瑩的光,低頭小心翼翼地拆起金線。
“赫連玉!”赫連珠生氣地瞪着他,“鹿飲溪是我的玩具!你沒權利動她!”
赫連玉周身好似凝冰,冒着絲絲冷氣,他轉頭盯着這位與自己十分相似的弟弟,厲聲呵斥:“她不是玩具,是人!活生生的人!”
赫連珠被他狠厲的語氣給吓到,愣愣地瞧着他。
鹿飲溪身上的金線終于一根根脫落,不知為何,她竟想起棺木裡被用金鍊子鎖住雙腳的花木道主,原來被禁锢自由、再得以解脫,是這般感受,仿若重生。
她像那副畫像一般,對着赫連玉微微一笑,雙目彎彎,“謝謝你,赫連公子。”
赫連玉被她笑得一怔,語氣輕柔道:“對不起,是我回來得太晚了。我不知道,你在府裡竟過着這樣的日子。”
鹿飲溪擡手撐開眼皮,将那紫色水晶片取下來,雙目又酸又脹,眼淚不受控制地一顆顆滑落。
是啊,誰能想到,赫連珠那樣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公子,背地裡竟然是個喜歡折磨人的惡魔呢!
鹿飲溪不由得苦笑,當初她因為在山上目睹一個黃衣女孩遍體鱗傷的屍體,曾經對赫連天抱有偏見,在聽聞别人對他的誇贊時不以為然,一直到冥婚時親眼見到他,才知道那黑衣人口中的公子根本不可能是赫連天。
她也曾因此對赫連玉警惕萬分,即使赫連玉屢次幫她,她仍舊信不過他,拒他于千裡之外。
直到這三年内,她才漸漸意識到,那黑衣人口中的“赫連公子”既不是赫連天,也不是赫連玉,而是尚且年幼的赫連珠。
因為赫連玉的插手,宴會上的氛圍變得尴尬僵冷,赫連珠想發脾氣又不敢,恨不得天降一陣刀光劍影,将宴會上這些看笑話的人全都剪碎了。
他沉思一瞬,正要擡腳往外走,卻見赫連朔已親自大踏步前來。身後跟着幾名劍侍。
赫連朔臉色陰沉得好似烏雲密布,一雙眼如刀子一般刮在鹿飲溪身上,盯着她瞧了許久。
衆人都不明所以,鹿飲溪更是摸不着頭腦,這位赫連城主,似乎從一開始就很厭惡她。
誰知,赫連朔下一句話竟然是:“給她換一身新娘喜服,寂無名點名要她!”
說完,就轉頭大踏步離去,隻有一名劍侍聽令留下。
留下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聞人傑酒醒了幾分,懵然道:“寂無名?他要鹿飲溪做什麼?鹿飲溪又沒本事應戰,再說,應戰也不用穿喜服啊?”
赫連玉臉色沉沉,問那名留下的劍侍:“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黑暗道主寂……前來挑戰,”那劍侍聲音顫抖,夾雜着恐懼,不知是否因為目睹了寂無名的狠厲,竟然不敢說出他的名字,一提到他,就含糊着音滑過去,“我光明道術士竟無一人能勝,靈台宮的裴幽皚都受了重傷,連聞氏君主聞朝弦都沒能捱過半柱香,敗下陣來。”
衆人一聽,頓時唏噓,沒想到這位黑暗道主當真這般厲害。
聞人傑大聲嚷嚷道:“我就知道!就光明道這些飯桶廢柴,哪裡是寂無名的對手!”
聞人傑喝得半醉,沒留意竟将自己親爹也罵了進去。
赫連玉微微蹙眉,“那與鹿飲溪又有什麼關系?”
那劍侍顫聲答道:“雲道主也親自來觀戰,眼看着實在打不過,整個光明道,就差城主還沒上場了,雲道主就主動起身,朝寂……行禮,請求休戰議和。”
“寂……答應議和,但隻提了一個要求,他說……”
劍侍頓了頓,才繼續道:“他說:求和可以,把赫連氏那個小寡婦交出來!”
赫連玉:……
他轉頭靜靜地瞧着鹿飲溪,目光中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衆人也都将目光凝聚在鹿飲溪身上。
鹿飲溪還因為金線留下的處處傷口,渾身刺痛,擡頭碰上赫連玉的目光,疑惑搖頭道:“我不認識寂無名。”
她認不認識寂無名,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寂無名點名要她,而整個光明道無人敢忤逆寂無名的要求。
赫連玉瞧着她的目光中帶着憐憫與同情,輕輕發出一聲歎息,柔聲道:“你若是不願意,我會去找父君與雲道主商量,再想别的辦法……”
鹿飲溪卻搖搖頭,她這輩子無望再入靈台宮,而這赫連府,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無論如何,她要離開這裡,不管是以哪種方式。
與其做個活着的傀儡人,不如去見一見那衆人口中橫掃千軍、單挑整個光明道的黑暗道主寂無名,哪怕死在他手裡,也算是為光明道英勇就義,總比被困在這裡當一個幼童的玩具備受折磨來得痛快。
“我去!”鹿飲溪目光堅定,朝前邁了一步,“請給我換上戰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