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窗外的光影斑駁絢爛，晃得男人五官模糊。

陳律沒看清他的樣貌，但很奇怪的是，他能大概知曉對方此刻是個表情。

神情平靜淡漠，眼裡應該是與世隔絕的疏離感。

“那你好好休息。”裡面的白寒時說着，轉動了門把手。

陳律立馬背過身去，躲過了和白寒時的正面接觸。

這裡不太不對勁。

陳律心生疑惑。

他擡頭，看到廊下懸挂的顯示屏上一串紅色的時間飄然而過。

【2023/08/20 11：47 】

三天前？他怎麼會來到三天前？

這個時間他們還沒進入到愚山村裡，所以按理說白寒時應該是不認識他的。

但是……這裡究竟是過去的三天前，還是又一個遊戲構造出來的虛幻世界？

他所看到的白寒時到底是過去的白醫生，又或是遊戲虛構出的NPC？

陳律找到職工欄處，路上時不時有人投來怪異的目光。

職工欄上貼了各種主治醫生的姓名照片。他在最末尾的位置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上面貼着的人相與記憶中的人臉不謀而合，隻是發型不太一樣。

照片上的白寒時頭發稍短些，更顯得意氣風發，像是剛進入社會，連眉眼都輕快地上揚着，透出光來。

這與陳律在愚山村所見到的白寒時完全不同，那裡的他總是面容蒼白，神思倦怠。雖然偶爾也會說些玩笑，但眼裡卻不像現在這樣有光。

“白寒時，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内科……”陳律看着那串字喃喃出聲，忽然察覺到邊上有道目光。

他轉過頭去，發現照片上的人此刻正站在不遠處的陽光下，身上的白大褂新亮奪目。

“陳律？”白寒時面帶疑惑，“你不在病房裡呆着怎麼跑出來了？”

他上下打量陳律一眼，頓時面容嚴肅起來，眉頭擰着，帶着一闆一眼的呵斥道：“你怎麼回事？才一會兒功夫就把自己搞成了這樣……”

說着，他朝陳律走來。

陳律盯着眼前的人，現在的白寒時看着很健康，臉色紅潤，氣底也足。

“我……”面對對方的靠近，陳律卻下意識想後退，他剛往後撤離一步，突然腳下一空，像是踩落了懸崖，猛然驚醒。

“衆所周知，鐘塔沒有實體，所以按照常理來說它并不會轉動以及發出聲音……”

陳律睜開眼，恍惚還覺得自己被困在遊戲世界内沒出來。

直到耳機裡的男聲依舊平穩且持續地響着，他摘下耳機，發現自己回到了日常狀态下的公交車上。

并且……左手沒有斷裂，他的身上也沒有任何紅頭佛留下的惡心粘液。

一切就好像真的隻是一場夢，夢裡所有的痛覺都情緒都是真的，但夢醒來後，這些損傷都會消失，隻留下難以平複的心情，充當為夢的副作用。

“叮咚——百世科技園到了，到站的乘客下車前帶好随身之物，請從後門下車。”

周圍是擁擠的人群，到科技園後烏泱泱地下車了一波人，和往常一模一樣的情形。

好像有哪裡變了，又似乎沒變。

陳律眉頭一緊，轉頭朝窗外望去一眼。

白天雙月隻剩下紅色半角，若隐若現掩在雲層後。遠處紅帽子的白塔依舊靜默着，指針凝固。

他收回目光，單手扶在額上，半垂着眉眼。

車輛到站停下，有人下車就必有人上車，新來的乘客陸陸續續坐了下來，陳律感覺身邊坐了一個人。

餘光能掃到那人搭在腿上的手，一枚綴着紅色寶石的戒指襯得那雙手修長白皙，指節微蜷，像是勾動了什麼。

陳律順着那節手往上，看到了一件熟悉的黑色打底衫，以及兩隻白色蝴蝶。

“白寒時，”他眸光微亮，有些恍惚，“你怎麼頭發變長了？”

“什麼？”白寒時表情錯愕，眼裡一閃而過的驚悸。

陳律回過神，一隻手搭在脖頸後捏了捏，低聲說了句：“沒什麼，我記錯了。”

場景變幻太快，他一時沒能分的清兩個白寒時，總覺得他們該是一樣的，然而除了那張臉，又似乎完全不一樣。

愚山村的一切并不是夢，陳律陷入靜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前方的座位忽然有人猛地站起身，他目光茫然地環顧四周一圈，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像是在觀察周圍是否真實。最後将視線落定在後座的白寒時和陳律臉上時，他驚恐地從嘴裡發出一聲爆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