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遐州早就說過,毒藥是否還在延英殿,關系着兇手的身份——
若兇手是鄭皇後的大宮女、奶嬷嬷乃至身邊的人,下毒後趁着皇後垂危,兵荒馬亂之際,或砸或埋,總能銷毀證據。
除非,此人不能在皇後瀕死、延英殿人多眼雜的時候出現,自然也就無法帶走毒藥,此物才會遺留宮中。
不能被看到的、否則一下就會被懷疑,可又深得皇後信任,信任到他給的什麼東西都會毫不懷疑地吃下去。
兇手的身份已然昭然若揭——她的男寵,那個神秘的青衣男子。
隻是……他遠在宮外,如何能如臂指使,讓皇後吃下毒藥呢?
正在蘇遐州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楚鳳歌像是看穿了他在苦思什麼,懶洋洋道:“想讓皇後自己服毒,不要太簡單。隻要告訴她,這是一瓶令人生病發燒、或者神思倦怠的藥就行了。”
關鍵一經提點,整個局在蘇遐州眼前頓時融會貫通——
生病發燒、神思倦怠,都不會危及性命。
隻要有皇後的對手招惹了她,她便可以服下藥劑,謊稱是被對方氣病了。
無論是楚鳳歌,還是敢于和皇後嗆聲的嫔妃,景和帝都勢必要下一下面子,給點懲罰,以慰生病的皇後。
這次楚鳳歌還帶了點心,鄭皇後挑這個時間生病,也許還可以更陰險一點,賊喊捉賊,跟景和帝告狀,說楚鳳歌帶來的點心,是下了緻病的藥的。
難怪楚鳳歌一走,鄭皇後就急着回延英殿、叫景和帝過來,想必是想給他看自己被楚鳳歌“氣病”的慘狀的。
誰知等景和帝趕到,能看到的,就隻有她的屍體了。
而這些細節的猜測,也都一并塵歸塵、土歸土,無法查證了,唯一還可以勘明的,就隻有這個膽敢毒殺皇後的男寵,究竟是何身份了。
處理完全部事宜,兩人關了延英殿的殿門、宮門,依舊避人耳目,潛回千秋殿,十分順利,沒有一人發覺。
關上千秋殿的殿門,蘇遐州才覺得自己終于又活過來了。
見前面的楚鳳歌已經徑直走到床邊,自己脫了外袍,往床上一歪,便道:“殿下安寝,臣去找段逸查驗那藥粉。”
楚鳳歌并不接這一茬,反而問道:“你怎麼一路回來都魂不守舍的?”
他一直走在自己前面,蘇遐州沒料到他竟然後腦勺長眼,還能看到自己因為毒藥和江露白的事糾結不休,一時沉吟,不知如何接話。
楚鳳歌又道:“你也覺得,我對那小丫頭,太心狠手辣?”
他的眼睛又一次直勾勾盯住了蘇遐州。
蘇遐州的糾結又翻騰起來,他道:“也不是……殿下隻是撕了衣服、未曾傷她一根汗毛,那種情況下已經是上策,若是不威脅她些什麼,隻怕她回去亂說,打亂我們的計劃,臣都明白……可是,可是……”
楚鳳歌懶洋洋道:“哦,可是還是覺得我心狠手辣。”
蘇遐州隻好道:“臣不是這個意思……”
可究竟是怎麼個意思,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理智上,贊同楚鳳歌的所作所為,感情上,卻實在難以接受以一個姑娘家的貞潔威脅她。應該用更溫和的方式才對……
好在楚鳳歌也沒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似乎并不在意蘇遐州是不是覺得他過于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