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沈醉竟然如此雷厲風行,三天就有能查出些許眉目。
闖不闖得過這一關,端看今晚了。
好容易挨到夜半,蘇遐州吹滅了帳内煌煌的燭火,隻在桌上留了一盞昏暗油燈,也不分什麼尊卑,和楚鳳歌并排坐着,于寂靜的夜色中,等着沈醉的到來。
等得太久,精神繃得太緊,蘇遐州反而忍不住昏昏欲睡,忽然,他聽到“噗嗤”一聲,頓時驚醒。
就見一柄雪亮的匕首刺破帳面捅了進來,向下一沉,嶄新的牛皮面頓時被劃開一個大口子!
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就地一滾,翻進帳來!
此人一身黑衣蒙面,手持雪亮的匕首,單膝落地,和蘇遐州隔着燭光對視。
流年不利!不會又碰上刺客了罷!!!
斜刺裡伸出一隻手,攔住了蘇遐州緊繃的神經,楚鳳歌道:“沈雲碎,何必吓唬我家蘇高班。”
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看來這位像是來謀财害命的大黑耗子就是沈醉了?
沈醉擡手抹掉了臉上蒙着的黑巾,露出一張過分蒼白的面孔來。
他眉眼銳利,是一種過于薄情的美豔,身量修長,一瞧就是自小學武的,隻是相對于武将來說,又有些過分單弱了。
黑衣在他腰上一紮,隻有極細極薄的一條。
他面色冷淡地站起身,冷冷道:“一個外人,此等機密大事你也放任他亂聽?”
對楚鳳歌說話的口氣倒是老實不客氣,甚至有幾分教訓的意味。
不等楚鳳歌說話,就轉頭對蘇遐州道:“無關人等,還不回避?等人攆麼?”
“……”好吧,楚鳳歌的朋友,果然和他都是一個德行!
蘇遐州從善如流,假裝沒察覺楚鳳歌的猶豫,截斷了他即将出口的挽留,微微躬身道:“臣告退。”
說完,貼心地挪了挪油燈,保證帳面上不會映出兩人的影子,才束手退出去找段逸去了。
見他出來,段逸擠眉弄眼,小聲道:“嗳,給趕出來啦?”
蘇遐州聳聳肩,道:“趕出來就趕出來呗,這種事給你聽,你敢聽麼?”
段逸大搖其頭。
蘇遐州問道:“這沈醉是什麼來頭?我看他跟殿下說話,随便得跟家裡兄弟一樣,就是他把我攆出來了。”
段逸竹筒倒豆子,道:“他啊,說起來還是沈疏沈大人的堂侄呢!”
沈醉那副刻薄相,會跟沈疏這種謙謙君子是一家的?!
就聽段逸繼續道:“不是親的,沈疏可是沈家正兒八經的嫡支長子,沈醉隻是一個不知道隔了多少層的庶支,不過他還挺有出息的,才弱冠,就是金吾衛中郎将了。”
蘇遐州吹着夜風,也有了一點玩笑的心情,道:“思飛啊,你這是變着法兒誇自己啊。”
段逸撓頭,道:“我?我什麼時候誇自己了?”
蘇遐州盤着手,靠着樹笑吟吟道:“怎麼不是,你也才弱冠,但已經是天子親衛的千牛備身了,豈不是比他更有出息?”
段逸被他拿來耍了,反而指着他“啊”地大叫一聲,這次輪到蘇遐州摸不着頭腦了。
就聽段逸道:“我剛才就覺得你這個姿勢眼熟!跟六殿下那表情、那動作,簡直一模一樣!”
蘇遐州悚然道:“是麼!有麼!”
完了完了,想想那孩子不讨喜的樣兒,真是要給他帶壞了!
段逸哈哈大笑,好整以暇道:“小州兒,耍我,你還差得遠哩!”
兩人正閑聊,忽然聽一陣紛雜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就見一隊人明火執仗,朝他們闖過來。
為首的一個照例穿着金線繡就的團福杏黃圓領袍,細眉修目染着一層得色。
蘇遐州心下一涼,一個滑跪,五體投地,大聲報信道:“參見太子殿下!”
段逸見是太子,也不敢拔刀,隻是張開手攔在這隊太子親随之前,道:“六殿下尚在禁足,非诏不得見,太子殿下還請将陛下手谕給臣一觀!”
太子像看什麼肮髒臭蟲一般,嫌惡地瞪了蘇遐州一眼,而後斜了段逸一眼,傲然道:“怎麼,太子的谕令是叫不動你了?”
段逸幫楚鳳歌,隻是看在蘇遐州的面子上,并不想真的被劃為楚鳳歌一黨,隻是職責所在,猶豫着沒有讓開。
太子擡手,微微動了動兩指,頓時有兩名如狼似虎的親衛押住了段逸,太子腳步不停,直奔楚鳳歌的氈帳而去!
蘇遐州也不知哪來的膽子,一骨碌爬起來,撲到太子腳下,攔住去路,繼續大聲道:“太子殿下,我家殿下已經脫了外裳,摘了冠,此時衣衫不整,不方便見客啊!”
太子連一句話都懶得跟他說,身後的随從毫不客氣,一把将他推到一邊,畢恭畢敬,請太子過去。
那侍從正是當日縱馬為難蘇遐州的其中一個,新仇舊恨一起算,有意無意推的位置刁鑽,正推在蘇遐州穿洞的肩膀上,疼得他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