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聽這“霜序”二字,郁昭又是心酸又是自責,她擅自看了那手記,還被崔然當場撞見,隻怕不論換做是誰都要生怒。
郁昭反應過來這一層,苦澀問道:“那該怎麼辦?”
沈清子道:“等呗,等人家氣消了,多半就願意露面了。”
郁昭将信将疑,“真的啊?”
沈清子拿起桌上的書在她頭上輕輕敲了兩下,“若是能回到從前,我定不會讓霜序将你養成這副模樣。”
她突然扯到這無關緊要的話頭上,郁昭還沒順着她的意思想明白,茫然不知地問道:“哪副模樣?”
沈清子幾乎要被她這臉無辜的樣子氣笑,沒好聲道:“算了,守夜。”
次日一早,郁昭照舊趕回道院與衆修士一同進行早課。
她心不在焉,腦子裡還在想着該如何讓崔然氣消,這時有個修士輕輕一拍她的肩,小聲道:“郁修,李道師找你呢。”
郁昭擡頭一看,修室外果真站着李道師,她心中頓時有股不好的預感湧現,出來便問:“是闵院主找我?出什麼事了?”
李道師領着她往空處走了幾步,才說道:“院主暫時抽不開身,讓我來問個話,那名與郁道師你同居一舍、名叫崔然的女修,為何突然要退離道院?”
“什麼?”郁昭腦中一空,下一句話脫口而出,“退離道院?崔然親口說的?她現在在哪兒?”
“人現在就在理事堂,不然你直接去看……”
郁昭沒等後面的話說完就去了,一路上奔走如流星,還沒跨進理事堂的門,就聽闵甯在裡間說道:“外選名額稀少,能夠入圍該是何等之難?你可知有多少修士夢寐以求的便是進入空穹道院,你如今半途而廢,豈不可惜?”
“闵院主的話我都知道,隻是崔然不才,有負院主擡愛。若不是下了十成十的心,我今日斷不會開這個口。”
這确實是崔然的聲音,郁昭如何按捺得住,進來之時果決地代替闵甯說道:“不行。”
兩人同時看了過來,崔然隻瞧了她一眼便迅速轉移了視線,抿唇望向一旁不再言語。
桑籬與崔然當初是如何進的道院,闵甯再清楚不過了,如今崔然直言要退離,她少不得多問郁昭幾句,便直言了,“郁道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郁昭對她道了一聲歉,先走到崔然身前問道:“借一步說話?”
“就在這裡說吧。”闵甯看出了她二人之間難以言說的别扭勁兒,主動道:“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們先談。”
理事堂頓時隻剩下了她們兩人,郁昭手背身後彈了個響指,便将理事堂的這一室隔在了結障之内。她看着崔然道:“不會有人聽到我們說什麼,阿然,我們談談。”
崔然垂着眼緊盯地面,說道:“沒什麼好談的。”
郁昭充耳不聞,問道:“為什麼要退離道院?”
崔然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沒有必要說給你聽。”
郁昭道:“昨天是我的錯,不該随意翻看你的東西。可你若是因為我看到了那些内容才要退離道院,那麼不必如此。該走的人是我,不是你。”
崔然許久沒有說話,郁昭隻能耐着性子繼續等着,可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她等到最後還是沒能堅持下去,終是主動說出了壓抑許久的那一句,“然之我心,輾轉耽慕。”
這突然的八字令崔然的睫毛都是一顫,郁昭看在眼裡,實在是克制不下去了,将心底的一切和盤托出,“不管你信或是不信,我一直在等的都是你。我知道我從前忽略你很多,看了手記之後我也知道了你有多隐忍,是我太迷糊了,沒有早點看到你。你不知道,昨日我看到你寫的那些,心中不知有多高興,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也有好多話想問你。阿然,你心似我心,我不想錯失你了。”
崔然不知是不是受到了什麼驚吓,嘴唇有些發白,她始終低着頭,讓郁昭看不清神情,雙肩好似在微微作抖,更令郁昭覺得錯愕。
她過去一步,喊道:“阿然……”
崔然卻是後退,搖頭道:“不了。”
郁昭越發詫異,問她:“昭之我心,輾轉耽慕。這字是不是你寫的?”
崔然慢慢地道出一個字,“是。”
郁昭又問:“這個昭,是指我嗎?”
崔然這次隻是點頭,不再吐露任何聲音。
郁昭道:“既然如此,你我便是兩情相悅。我方才說了那麼多,你沒有聽清嗎?若是沒有聽清,我可以再說一遍。”
“你不用說了。”崔然看了她一眼,趕緊又收回了目光,仍像剛才一樣看着别處說道:“我聽清了,但是我也說了,我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