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上難看到遠方,三人隻能沿着流水的反方向走,這水清澈見底,但在倒映了上方如火似血的天空後,就變成了一條緩慢蠕動的赤鍊蛇。
她們徒步而行,沿途所經之地與外面的郊野别無二緻。這裡是酆域的邊陲,不像潮澤之地有大片的水域澆灌,便落得植被稀少,放眼而望隻有荒涼清冷,毫無一絲生氣,加之天色殷紅刺目,愈發顯得幽靜可怖。
“這裡會有黑夜嗎?”段略不知第幾次仰頭看天,疑惑問道。
“裴甯正之前在信裡提到過,酆域入夜之後,天色會暗下來。這裡隻有白夜,沒有四季。對了……”沈清子突然記起什麼,掏出兩顆拇指大小的琉璃珠子遞給她們倆,“魔域裡的東西都不是善茬,庫阿拉城門口會有魔祟值守。這是我從邪雀身上采下的魔毒,帶着它,便可以用魔氣遮掩住咱們原本的氣息,過城門的時候就不會引起那些魔祟的注意。”
兩人接來謝過,郁昭問道:“斬殺雀母至少還有些線索指引咱們,但是我們要去哪裡找裴修他們?總不至于将這裡翻個遍吧?而且,咱們現在也不能确定他們一定沒有走散。”
“裴甯正既然能打探到邪雀隻附着于死人之身這樣的消息,那麼多半是在一個距離邪雀不遠的地方。”沈清子沉思許久,看着眼前這條看不到盡頭的河流說道:“隻能賭一把了。”
段略問:“什麼意思?賭什麼?”
郁昭道:“意思是說,隻能賭裴甯正知曉了雀母的大緻方位,也就是說,我們得賭她身處于潮澤之地。反正這一趟也是必行之路,隻能先這麼試試了。”
三人加快腳程,行至次日天黑,終于見到了庫阿拉城頭上的燈火。
城門處果真有手持利器的魔祟值守,目不轉睛看着來往的人群。沈清子小聲對她二人說了句“别慌”,踏着大步先走了上去。
郁昭緊随其後,也學着沈清子氣定神閑目中無人的模樣,竟然格外順利地通過了城門。
三人狀若無事一般又走了許久,才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停下。段略揉着背心的冷汗,後怕着說道:“可吓死我了,天知道我方才想了多少種事迹敗露的應對之策。”
郁昭笑她:“有其主必有其仆,阿凝渾身是膽,你倒是也不差。”
段略看着眼前經過的兩三個人,生奇道:“我怎麼覺得這些魔祟,與咱們看着都是一樣的?若是讓他們去了外面,僅憑眼觀還真看不出什麼差異。”
沈清子道:“正邪不兩立,人心都長在肚子裡,光憑外表自然看不出異常。若要知道一顆心究竟是魔心還是道心,那也隻能采用非常之法了。總之,在這魔域裡沒一個好東西。”
段略道:“可我聽師長們說,許多魔祟是因為偏執過深才成了魔,亦有修士堕身成魔。這些年我一直在想,玖宣會不會是因為這樣才成了魔,或許這位魔君從前也是個行俠仗義的修士……”
沈清子在她頭上一敲,打斷道:“胡說八道些什麼?魔就是魔,扯什麼行俠仗義?走了。”
段略茫然地問:“咱們現在去哪?”
郁昭道:“自然是要找與咱們同行的那幾位。”
段略四周看看,又問:“咱們要去哪裡找?難道要守城待人?淩道師之前說給咱們留記号,她會留在哪裡?”
郁昭從前倒沒覺得她話多問題多,這次一共事,便知曉了個十全十。她看着這位不知比她小了多少年歲的小道友,一時有些語竭。
“這邊。”沈清子以目光指了個地方,對她二人道:“若是要打探消息,自然是越雜亂的地方才越好。先去看看吧,碰碰運勢。”
郁昭擡眼看去,承認她說的有幾分道理。
賭坊。
沈清子帶頭過去,在入門處觀望一下便踏了進去。郁昭跟在其後不敢離得太遠,還未進入正廳,便聽到裡面傳來震耳欲聾的呼聲,吵得她忍不住捂了捂耳朵。
她們對那賭盤上的内容沒有興趣,隻是裝作看熱鬧的模樣混雜其間,悄悄去聽這些賭徒的閑言碎語。
庫阿拉城郭寬廣,明開的賭坊多不勝數,三人挑着大賭坊挨個去探,終于在抵達第四間時看到了淩雙雙留下的不起眼記号。
這間賭坊比方才幾個更大,郁昭在熙攘的人群裡仔細找着,終于在一處歇息的角落裡看到了淩雙雙和其他幾名修士。
一群人聚了頭,便如吃了一根定海神針。慕文淵見到沈清子,忙給了一張紙團來,說道:“這賭坊裡剛才有人惹事,鬧出了點血光之災,死了個窮鬼。這是我們剛剛在那人手裡發現的。”
郁昭跟着沈清子一看,見這紙團上的内容,竟是那久違的粗略畫迹。
這東西怎會出現在酆域?
二人對視一眼,顯露着同樣的疑惑,沈清子馬上問道:“隻有這個嗎?”
慕文淵點頭,“隻發現了這個。”
郁昭從沈清子手中拿過紙團來,用力地辨了辨上面的内容,猜問道:“這……這是梁柱塌了?這下方密密麻麻的又是什麼?”
沈清子搖頭不敢确認,低聲道:“那這就是第三張紙團畫了。”
其他幾人沒聽懂,問道:“什麼第三張?這紙團上究竟畫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