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布弗跪在地上,臉色蒼白,不複之前的氣焰卻也拒不服軟:“中将,我——”
路徹得斯手上的槍已經抵在了他的下巴,硬逼着人擡起頭,聲音又低又輕:“打了幾年仗,軍紀就被你吃進狗肚子裡了啊?”
約布弗對上路徹得斯幽涼的紅眸,腦子一空,登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跪在那一動也不敢動,剛剛幹透了的後背又濕了一片。
納恒站在後面,順着掃視了一圈剛才站在旁邊心有怨氣冷眼旁觀的軍雌,聲音森冷:“衆目睽睽之下公然挑釁出手射殺雄蟲,活膩了就都給我滾到後營受刑!”
是警告,也是保護。
營地并非銅牆鐵壁,先前射殺逃跑雄蟲還可以以通敵罪為由,現在希邊得爾和米階斯兩人可稱得上是安分守己,如若射殺一事走漏風聲,議閣雄蟲一旦以此為借口問責,就是少将之位也頂不住,大半個第一軍都會受到牽連。
這麼一罵,其他軍雌也從極緻的憤怒與怨恨中清醒過來,紛紛羞愧地低下頭,靜默地等待處罰。
路徹得斯盯視了約布弗一會兒,槍管拿開,直起身來:“自己去後營。”
不用約布弗開口,旁邊軍雌已經先一步捂住他的嘴,十幾人生拉硬拽将他硬生生拖去了後營。
草地上登時隻剩下了四人。
路徹得斯沒有開口,隻是背對着幾人抽了張帕子仔仔細細地擦着槍管。
納恒瞥了他一眼,上前兩步走到米階斯前面:“抱歉閣下,受驚了。”
米階斯将将才緩過來,看到納恒走近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沒,沒事。”
納恒在原地站定,碧眼漠然,直視着他:“軍雌違反軍紀,軍部自然會懲治。”
說着,他像是不經意道:“聽聞閣下自荒星而來?”
淩長雲眸子轉過去。
米階斯雖然還心有餘悸,但畢竟是能從荒星偷偷溜回主星的蟲,聞言瞬間明白了他的威脅。
他擡手抹去臉上新流下來的血,左右沒有精神力的雄蟲誰也得罪不起,直接右手扶肩:“意外經過,蟲神作證。”
納恒輕點了頭:“最近亂,閣下請回吧。”
米階斯胡亂點了點頭,轉身就要和淩長雲一起回去。
“等等。”
路徹得斯蓦地出聲。
兩人停下腳步,納恒眉頭微蹙,扭頭看過去:“路徹得斯?”
路徹得斯把帕子扔進垃圾箱,光能槍随意地别回腰間,轉過了身,看着淩長雲;“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沒處理,閣下跟我走一道?”
納恒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先前沒有注意到那邊,這麼一看,碧色的眸子也滞了會兒。
要不是先前軍雌報告過,真以為是亞雌。
淩長雲對上路徹得斯的視線,眉梢微挑,食指指了指自己:我?
路徹得斯:“當然,希邊得爾閣下。”
“……”淩長雲點了點頭,“可以。”
納恒收斂心神:“你要幹什麼?”
路徹得斯轉身往外走:“處理完了回大帳。”
“閣下。”米階斯伸手攔住淩長雲,眉宇間含着擔憂。
“沒事,你先回去。”淩長雲低聲道了一句,跟着路徹得斯走遠了。
米階斯無法,隻能轉身自己回去。
“嘀嘀。”
“等等。”
納恒腕間光腦振動,低頭看完後叫住了米階斯。
米階斯腳步一停,僵硬轉身。
納恒的眼裡一瞬帶上審視:“閣下和奧列倫希中将有聯系?”
“?!”米階斯刹那睜大眼睛。
……
仲夏熱得緊,還沒走出營地,淩長雲就熱出了一身汗。路徹得斯卻是越走越快,半句話也沒有,淩長雲隻能步步緊跟。
出了營地便是一片遠山林,營地地勢高,站上去,下面的景象便一覽無餘。
遍地都是新倒下的異獸屍體。
殘肢斷尾。
光是看着,淩長雲便覺呼吸一窒,血氣翻湧上來,更覺胃裡翻騰。
“軍雌死後會化為原形徹底消散。”路徹得斯開了口。
淩長雲擡手按住胸口,強壓下不适:“……什麼?”
化為原形?
在曼斯勒安,雄蟲和雌蟲不同,但路徹得斯并沒有解釋的意思:“那名軍雌雖然帶了情緒,但說的也是事實。”
别的什麼軍裝帳子水等等都不限量地供給,唯獨扣着購買光彈和營養劑的專用軍費。
“……”
淩長雲怔住了。
“雌蟲宿命如此,每一場勝利都是用人命堆出來的,”路徹得斯倏地轉身,靜靜地看着淩長雲,“所以,偶有爆發也很正常不是嗎?”
每一次戰争都全力以赴,每一場勝利都屍血滿地,用一條條性命累起來的功勳甚至換不到一次勉強夠用的供給。所以,壓抑高壓下,偶爾有一次的失控爆發也不算過分吧?
他似是歎了一聲:“議閣軍費給的少,又不準我們制造别的武器,戰場上除了光彈射擊就隻能蟲化肉搏。先前擊傷閣下右腿的是第三軍少将西蘭白,他的左臂便是早年在戰場上被異獸硬生生撤下來嚼進去的,連半點醫治的可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