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寄渺将發光既白移到懷裡，環顧着周圍的景象——密閉的圓弧形狀将一人一球完全包圍住，不見一絲空隙。

他呼吸一窒，生怕把着不大地方裡的那點氧氣一口吸完，就和既白相伴上了西天。

然而，靜待了一會，猜想中的呼吸困難和窒息卻沒有如期到來。反而，沒有任何的異樣。

這就是最大的異樣了。

桑寄渺伸手探向了眼前封閉空間的牆壁，手伸到一半的時候，他不禁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自己的爪子。

當下出現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是明晃晃如蔥白般的五指。嗯，得加些修飾詞：縮小矮胖版。縮水了的胖乎手指中間，連接着一層薄薄的蹼，半透明的顔色像是果凍一般。他前段時間仔仔細細剪得圓潤光滑，還透着健康粉色的指甲，也冒出了一個個的尖角。

某種意義上的真·爪子。

桑寄渺還算平穩的呼吸亂了頻率，他将懷裡的白團子挪了挪，低頭看起了連接着爪子的白胖藕節胳膊。漂亮的淺色的眼瞳裡閃過多種情緒，他将視線再次下移。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的，看到了一條圓潤胖乎的魚尾巴。

非常肥美的那種，一看就缺少鍛煉，不太好吃！

尾巴像是知道了主人的想法，費力地彎成弧線，又“pia叽”砸回了原地。瞬間，一股傻了吧唧，又憨又鈍的畫風，将那種怪異的非人感沖淡了許多。

他縮小了。還變成了條帶着魚尾巴，不知物種的魚類小崽子！

桑寄渺怒rua某白團子東倒西歪的毛毛，“說吧，不是趕海嗎？這是怎麼回事？”

既白喪唧唧地貼着桑寄渺幼嫩的尾巴，“浮空玄蝣稚蟲期在踏入位面時開始，因為我們是外來蝣口，你會自動轉成本位面的物種。”

“而這個身份，也是你即将褪去的那層‘化身’。等攢夠了位面能量，你就可以真正的蛻變脫身，跳出當前位面。也會離真正的長大，更進一步。”

“嗯，”桑寄渺點頭，“初始位面十八年，你都念叨的我耳朵起繭子了，不必要再強調了寶。然後呢？”

既白眼神閃爍，“不同位面不同性格，對于外來者的束縛和壓迫也有不同。”

桑寄渺撥動自己尾鳍的動作一停，“所以這個‘密室’就是第一個位面給我的‘見面禮’？”

大白團子藏在茂密白毛下的臉逐漸變得古怪，像是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

“不，這是你的蛋殼。祂……也沒有對你有什麼惡意。”

“蛋殼？”桑寄渺嘴角抽抽，舉手再次拍了怕緊貼着的白色牆壁，“魚是大部分卵生沒錯，但是蛋殼？”

恕他沒有看懂。

既白鄭重地向自家小蝣一點頭，“是魚也不僅僅是魚，你第一次的化身，是人魚！”

“哦。”桑寄渺語調平淡，“那又怎樣？”

“啊啊啊啊！就是因為是人魚所以不對啊！”

白團子崩潰地以頭搶地，又煩躁地上下左右，前前後後地翻滾起來。

“這個位面以一部小說為構架，而這個小說裡的主角有個标簽，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人魚！”

“是什麼不好，非得是獨一無二！非得是獨一無二！！！”

“我真傻，真的……”

看着好好的伴生團子要當場變成祥林嫂，桑寄渺趕忙将它抱進懷裡順毛。

“所以，我一開始那股莫名其妙的睡意，是位面在試圖讓我沉睡？”

“可是我既然已經存在了，那祂的主角本就不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了。讓我昏迷又有什麼用？暫避鋒芒？強迫下線？”

既白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應該是錯開前期主角的高光時刻，避免風頭被搶。而且，你并不是唯一的特殊。”

白團子上溫柔的光亮一點點擴大，直至将桑寄渺所在的位置逐漸照亮。

也不知道這個人魚蛋殼是什麼材質，抱着尾巴和既白躺在其中的桑寄渺，也能完全透過它看清周圍的情況——

像是白沙鋪就的海床上，除了飄逸的海底植物，密密麻麻堆積着或大或小的蛋形物體。忽略那些零星的綠色，眼前是大片大片沒有生機的蒼白。

白茫茫的既像是皚皚的大雪，更像是一塊毫無生機，被世界遺忘了的墓穴。被埋葬在其中的生物不知姓名，不知生死，更不知未來……

“還有一點，”既白喪了吧唧地補出：“即使你獲得了清醒，變成了那個特殊，但也還有一個巨大的麻煩。”

“當前，你無法破殼。”

丢下了這個結論，蛋殼裡有一瞬間的沉默。桑寄渺将默默挪到角落裡的毛團子薅了回來，在手心中安慰地rua了rua。

“一絲一毫的機會都沒有嗎？……我不信。”

既白仰頭，想要像平時一樣用腦袋蹭桑寄渺的下巴。但是，現在它的體型得有桑寄渺的一半大，蹭過去的結果就是塞了他一嘴的毛。

桑寄渺面無表情，動作熟練地将毛毛吐出，“按照你的說法，在本世界劇情過去之後，我就可以順利破殼。可誰知道這個時間需要多久？”

“一個月兩個月我可以等，那幾年幾十年呢？我也要繼續等下去？”

“即使退一萬步說，不破殼我連着蛋殼去趕海。魚蛋趕海可能麻煩點，忍一忍也是能将就的。但是，我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