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聲,屋内四處紅燭亮起,黑洞洞的環境被火光照亮些許,也将老人臉上的白漆映成暗暗的紅色。
房子内部擺設簡單,一套桌椅茶具,一座插着香火的神龛,再就是一道閉上的房門。
“好奇怪的味道。”
朱勉勵小心地用氣音說道。
像是陳舊發潮的黴味,又摻雜着一點似煙似香的嗆人味道,源源不斷、似有若無地散發出來。
這股古怪的味道有個通用的名字——老人味。
青涿暗暗瞥了那老人一眼,而後指尖一抖。
之前的注意力都被那張油彩的臉吸引走了,再加上環境黑暗,竟是沒人發現老人身上穿着鮮紅的壽衣!
繁複奇詭的“壽”字回紋遍布全身,在閃爍的燭光下忽明忽暗。
感受到了這道過于灼熱的視線,老人微笑的蒼老面容微側,似是要看過來。
!!
青涿立馬轉頭移開。
待衆人把屋内逡巡一遍,正是無事可做、一籌莫展之際,老人再次開口。
“吉時将至,”她驟然拔高了聲線,頭高高仰起,脖子抻得青筋裸露,尖着嗓子用一種奇異回轉的腔調唱道,“伴郎伴娘請新人——”
刺耳的唱聲無孔不入地鑽入耳中,幾乎要帶起一陣嗡鳴。
完成了某種隆重的儀式一般,老人的聲音又恢複成幹癟嘶啞的模樣:“你們進房内請新娘,務必在起轎吉時前請出。”
請新娘?
衆人面面相觑,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到那扇仍緊閉的門頁上。
在常見的詭谲怪談中,葬禮、婚慶這紅白二事可謂是老生常談。新娘穿着紅嫁衣化身厲鬼的民間故事數不勝數,配合這懼本内的壓抑氛圍,很難讓人不去聯想。
“準備進去吧,”徐珍息不愧為總裁秘書,面上仍然鎮定自如,她走到那扇門前,傾過頭叮囑道,“進去後不要亂碰,盡量别發出聲音。有異況要走也得按序,不然誰也别想逃掉。”
語畢,她伸出三個手指,用指節叩響了門。
無人應答。
“直接進去吧。”老人突然出聲。
深深吸一口氣,秘書推開了小門。
微亮的燭光透不進絲毫,門内像是被黑暗的迷霧籠罩。
對于這番景象演員們也早做好了心理準備,緊随着秘書的腳步,一個一個被黑霧吞沒。
青涿走在倒數第二個,他剛跨過二指高的門檻,就立馬覺察出不對靜。
太安靜了。
剛剛還輕輕回蕩着的人類的呼吸聲、腳步聲,此刻都一律湮沒在霧氣中。
“噗嗤”
搖曳紅燭亮起。青涿心下一沉。
不見了,不僅是走在他前面的徐珍息等人不見蹤影,就連走在他後面還沒入門的曹藝也無影無蹤。
這間閨房卧室的門在不知不覺中已然重新閉合。
又是混亂的空間嗎?
每個人都會被單獨隔開,沒有任何團隊合作的可能?
青涿的視線一一從放置了許多脂粉香膏的梳妝台、牆邊的小桌和衣櫃間滑過,在落到床前時,不由得後退一步。
一、二、三、四、五……
整整五個身披紅嫁衣,頭上覆着紅蓋頭的新娘正背對着他坐在小凳上!
與此同時,細碎的笑聲與哭聲忽遠忽近填滿整個屋子。
似乎有新娘在蓋頭下笑,有新娘在蓋頭下哭。
接新娘……
這麼多位,到底接的是哪個新娘?!
青涿将呼吸放低至幾不可聞,他輕步走到梳妝台前,再次仔細觀察起上面散落的物什。
嗯?
醉鄉齋的香膏、葫蘆院的蔻丹……
他伸手拿起那份瑩白色的香膏,将其湊到鼻尖輕輕嗅了嗅。
茉莉花的清甜味。
将香膏放下,青涿緩緩提了一口氣,他轉過身,一步一頓地謹慎朝新娘們走去。
耳邊的哭聲逐漸微弱,相反的是,笑聲卻愈發清晰,愈發歡快,好似即将發生什麼令它愉悅的事情……
走到距離最左側新娘的一米遠位置時,青涿忽然眯起眼。
她們動了。
原本是闆正地背對着梳妝台而坐,而今卻稍稍轉了一下角度!
挂着紅流蘇的繡花鞋頭微微偏斜,似乎還在不斷地、緩慢地保持轉動,要不了多久就會整個人轉過身來!
【務必在起轎吉時前請出。】這是壽衣老人在他們進入閨房前說的話。
這并非一句隻為襯景說的話,而是中肯的建議。
如果等她們全都轉過身來還沒請出新娘,很有可能會發生什麼糟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