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容不得再猶豫蹉跎。
青涿手指關節彎曲,鎮定地摩挲了兩下指肚,在最左側的新娘前一米的地方站定。
血紅蓋頭上精緻的絲繡鴛鴦清晰可見,無風自動的紗布在空中小幅度地悠蕩。
他回頭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距離,這個新娘距離房門不到三米,最有利于發生異況後奪門逃跑。
确認好後撤路線後,青涿才微微彎下腰,将腦袋謹慎地一寸一寸靠近,沉下心來細嗅鼻間的味道。
似有若無的芳香萦繞在鼻尖,伴着一股冷意,引得鼻翼細微的絨毛微微聳起。而在即将将它捕捉到的一瞬間,它又立馬逃也似的消散在空中。
低低的泣音從身着紅嫁衣的新娘身上傳出,魂牽夢繞地将靠近者包圍起來,仿佛在警告着闖入了未知禁地的莽撞者:
最好在這個恐怖存在動怒以前識趣離開。
針尖似的殺意從四面八方襲來,帶着要将人掐喉扼殺的攻勢直指一步步試探貼近的人。
!!
急匆匆後退幾步,徐珍息面色凝重地将手搭在道具上,随時做好啟用的準備。
而在她退開之後,那股怨氣與冷意并未随之而來,隻是停留在鬼怪身旁,似乎隻是為了将擅闖者驅逐出去。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轉身又開始研究起那張淩亂的梳妝台。
鏡框是用法式浮雕的工藝手法制作,整張桌子呈現偏近代西洋的乳白色,桌下還有兩籠抽屜。
再結合整體建築風格和自己身上的旗袍樣式,這個懼本的背景應當是設定在近代民國時期。
按照年代背景來看,那時傳統文化與西洋文明産生碰撞,人們的生活習慣和穿衣風格都在潛移默化地受到影響,在當時較為繁華的城鎮中更是掀起一陣西洋熱。
這個袁家小姐的居所雖然簡陋,但既然能消費得起在當時算是昂貴的西洋産物,想必還另有隐情。
有隐情就代表有系統埋設的提示。僅僅通過香膏來判斷正确的新娘眼看是不可行了,還得盡快搜尋這些線索……
在另一個緯度的空間内,青涿卻還在嘗試這個不可行的做法。
眼前新娘身上确有一股淡香,但這抹香味實在滑不溜手,還沒等他細聞就狡猾地逃竄到别的地方。
青涿隻得一步步謹慎地朝那道紅色身影靠近。
除了還在保持緩慢又怪異的轉身以外,新娘筆直地端坐着,一動未動,竟詭異地有些乖巧。
近了,近了……
在鼻尖距離紅蓋頭約20cm時,青涿猛地頓住。
好像聞到了。
是清甜醉人的茉莉香。
如果有人從新娘蓋頭下望去,一定會被眼前詭谲又包含一絲暧昧的景象吓得跌倒在地。
漆黑得幾乎能将人吞噬的黑瞳占滿了整個眼眶,鬼新娘面上塗着白漆,嘴角直挺挺地向下癟着,仿佛帶了一張僵硬扭曲的哭泣面具。
恐怖的面部被象征婚慶的蓋頭遮擋,僅僅一布之隔的青年渾然不覺。
他将腦袋湊得極近,一雙上挑的眉眼裡滿是認真和專注。紅色燭光在柔和的面部上跳躍,簇擁着這位低頭聞香的燈下美人。
左數第一個新娘,哭,有茉莉香。
将獲取到的信息整合成關鍵詞,青涿直起身,垂首抱歉道“冒犯了”,接着又朝着下一位新娘走去。
有了先前的經驗,這回花在試探上的時間少了很多,他很快就确定了這位新娘的特征。
她身上也有茉莉香!
有香的不止一人,光靠香味看來是很難辨别的了……青涿輕擰起眉,把五個新娘挨個試了遍,而後把信息在腦中做彙集整理。
有三位帶茉莉香的新娘,兩位在笑,一位在哭。
……還是不能辨别出來,應當還有線索。
目光掃了一下所有新娘,他大步走回梳妝台前。
情況有些不妙,新娘們已經轉過一半的身,原本的背對梳妝台已經調整成側面,再要不了多久就會全部轉成正面了!
到時候又會發生什麼?
青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一把拉開鏡子下的抽屜,裡頭立馬發出了石頭滾動般的沉響。屜籠望去空空如也,隻有一座歪倒斷裂的漆黑小像安靜躺在裡面。
伸出五指将小像拿起,青涿走到最近的一盞燭燈前,在燈輝下仔細查看。
整座雕像約莫半個小臂長,呈現墨染般的黑色,不僅無法通過輝光照亮,反而能把那點熹微的紅光全部吸淨。
這似乎是一座人形的小像,能摸到窄細的腰身和修長的大腿,但最關鍵的部位——人頭卻不翼而飛,且從脖頸處參差不齊的斷面來看,它本來應該是存在頭部的。
拿久了這尊小像,透骨的寒意源源不斷地浸到手中,将手掌周圍一片皮膚都染得冰涼。青涿左右觀測也得不出什麼有效結論,反而冷得手都有些哆嗦,遂捏着它的頸骨又扔回了抽屜裡。
烏漆漆還凍人,感覺不是什麼好東西。
“呼呼”
屋内的燭火蓦然開始劇烈搖擺!
在忽明忽暗的視線中,所有新娘的腳尖悄無聲息地一挪,五雙血紅的繡花鞋齊齊正對着青涿!
不好!怎麼還帶加速的!
青涿一驚,連忙将目光瞥向還未關閉的木制抽屜,隻見剛剛被随手扔回的雕像竟穩穩當當正立在内,身體正朝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