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禺眼中映着她這明媚又讨好的笑意,“怎麼,跑了一天還不想休息?”
顔書哆嗦一下,抱手摩擦了雙臂,“可别提了,那屋子又是血,又是鬼的,我等下甯願出去住酒樓,誰愛住誰住。”
對面身長玉立的男子臉上有一閃而過的笑意,“膽子小?那我們現在要去明器店,你可不敢去。”
明器店,這是好聽的說法,真正的叫法,是“冥器店”。
一行三人變四人。
四人出了梁府,就往城西的暗巷走。
“不是說那帶香味的蠟燭是在塵煙鋪嗎?怎麼我們又要來明器店了?”
望追抱着手臂,往前努努嘴,示意她向前看——幽深的窄巷之中,就隻有一間鋪子挂滿白帆和各式的招魂襟飄。
鋪子上方書“塵煙鋪”。
原來塵煙鋪不是風塵煙柳之意,而是了卻塵煙身後事的意思。
顔書抿抿唇,實在是出乎意料,怎麼那些有催情香的蠟燭,會在這種地方......
她身側适時響起衛禺的話音:“蠟燭煙火硝石等易燃物受官府監制,沒有哪家明火鋪的老闆,會将這些暗用之物放在鋪面售賣。”
換句直白點且不好聽的話,這蠟燭中摻了催情的淫羊藿等物,背地裡的腌臜之物,上不得正經鋪子的台面。
明器店建在暗巷,做死人身後的生意,甚至要到子時夜半才關鋪打烊。
顔書走在前頭,敲了敲門鋪的扣鎖,“店家,在嗎?”
裡面很快出來悉悉索索的聲響,像是紙張摩擦着紙張的聲音。
“來了——”
一粗啞的男聲應和。
不一會兒,緊閉的門嘩然打開。
“唰唰.......”一陣穿堂風,黃白的冥紙迎面撲向門口站着的顔書幾人。
她擡手去擋,來人率先将她手上的冥紙拿了過來,“幾位,亡者姓名,年齡,要定些什麼物件?”
他粗啞着聲音說話時,顔書卻看着他的臉怔愣住一瞬,他的臉上,被黥了字,年代久墨迹模糊,加上顔書......不是很能認全字,一時沒看出來這是什麼意思,犯了何罪。
店老闆名叫張屈,國字臉,絡腮胡,很硬朗的壯漢模樣,怎麼就受了黥面刑。
他細細的眼睛看向顔書,摸了摸臉,“幾位不是本地人?”
“我們......”
張屈平靜叙述:“幾位若是本地人,怎麼還會對我這黥字好奇,不過是早年在邊境,西幽進犯時做了逃兵,不是什麼殺人越貨,大可放心與我這做生意。”
顔書揚起僵硬的笑臉,“老闆這是什麼話,我們既然來了,怎麼還有不放心的。”她推了推另一半門,想順勢進去套近乎。
“... ...”這門紋絲未動。
她的視線順着門框看去,這張屈的大塊頭正堵着呢!
眼前突然亮了一瞬,她扭頭,望追舉起那輯定司的令牌,在燭光下的亮堂堂的反光。
“輯定司辦案,張屈,還請配合問詢。”
“嗤......”意想不到的,張屈嘲諷般冷嗤一聲,臉色沉了下來,應着那臉上的黥字,顯得他陰沉沉的。
“他娘..的,你們幾個王八犢子,不知道老子這輩子最恨官府上的人?”
“你說什麼?放肆!!”望追抽劍,嚴聲斥道。
張屈仰仰脖子,還沖着望追的長劍挑釁的湊近些,大有一種:“有本事你就朝這砍”的意思。
望追後槽牙都咬緊了,“以為我不敢?”
話音還沒落,他當真跨上台階,真要割了人脖頸一樣的架勢。
不過這架勢沒擺幾瞬,就被一邊的衛禺不輕不重的拉住手臂。
望追倏然啞火。
張屈啐了一口,“早說你們這些官府的僞君子,沒這個狗膽,怎麼,不敢了?還是不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