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的來源就在自己身後,動也不敢動,舉起的水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劉金花比張富貴吃得慢,埋頭啃饅頭,沒注意到張富貴的異狀。
“給我水。”
塞了幹巴巴的饅頭入腹,喉嚨裡堵得滿滿的,再不喝水沖下去,怕是得噎死。
一把奪過水壺,咕嘟咕嘟幾大口喝下去,喉嚨裡的饅頭全沖了下去,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你怎麼了?”
吃飽喝足,放好水壺的劉金花才發現張富貴微顫的身體,額頭更是不停的在冒汗,神色驚恐。
以張富貴的經驗,他們怕是遇到了大家夥。
傳聞在這幾座山間生活着老虎,熊瞎子,附近的人前幾年說是有聽到老虎的叫聲。
可沒人親眼看見過,都當是吓唬不聽話的小孩子瞎掰杜撰出來的。
“金花啊,你看看我後面的林子裡有東西嗎?”
張富貴不敢往回看,語氣溫柔小聲,垂落在膝蓋兩側的手抓住一把草,手心裡全是汗漬,整個人惶恐到極緻。
林間樹枝自然脆響都吓得一抖,猶如一把張滿弦的弓,随時都有被崩斷的可能。
劉金花雖不懂為什麼,心裡也跟着緊張起來,依言側頭望向張富貴背後的林子。
“動作小點!”張富貴神情緊張,見婆娘大大咧咧,心提到嗓子眼,氣不打一處來,壓低聲音咆哮。
“什麼啊,你背後什麼也沒有。”劉金花被吼,有些惱火,林子裡空無一物,倒是自己被張富貴整的神經兮兮。
“真的沒有?”張富貴不相信,再三确認。
“沒有沒有,你要我說多少遍。”
難道是自己反應過度,張富貴看着正大動作收拾包裹的婆娘,卻什麼都沒有發生,不禁産生疑問。
壯着膽子慢慢轉過頭。
“神經!”劉金花嘁一聲。
張富貴沒有理會劉金花,不親眼看看,心是怎麼都不會放下。
身體幾乎擰成九十度,目光望着身後半人高綠油油的野草,什麼都沒有。
提着的心落回原地。
可落的似乎早了些。
就在張富貴剛冒出喜悅的心情時,一雙橙黃色的大眼睛冒出,直直對上張富貴的眼眸。
心髒驟停。
呼吸停止。
大腦停止轉動。
像是傻了一樣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雙腿軟綿綿,使不出一點力道。
老虎張開大嘴,舔舔嘴角血漬,從半人高的草叢裡探出腦袋。
頭頂的“王”字灼燒着張富貴的眼眸。
張富貴此時腦海裡冒出一句話,遇見危險時,要表現的英勇無畏,大膽的與它對視,告訴它自己并不懼怕,或許有吓退對方的可能。
很荒謬。
但張富貴選擇相信了。
他□□的站直身體,目光不曾移動,和老虎勇敢對視。
這是張富貴想象中的畫面,現實确是他坐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瞳孔放大。
整個身體小弧度的顫抖着,雙腿之間褲子一點點的濕濡。
深色的水漬在蔓延。
可惜,老虎不是别的物種,是森林中的王者,王者豈能是被挑釁的。
在老虎看來,張富貴寸步不讓盯着它的姿勢就是在向它宣戰。
在面對入侵挑釁者時,擊敗敵人甚至殺死敵人是最好的宣示主權。
宣示着身為領主的尊嚴。
劉金花半天沒聽到張富貴吭聲,以為又在做什麼幺蛾子,不耐煩地擡眼,一隻老虎近在跟前,雙眼一翻,差點撅過去。
“當...當家的...”
劉金花忍不住哭腔,恐懼喚着。
她想到張富貴的身邊,更确切地說,是到張富貴地背後。
張富貴早已魂飛天外,再被劉金花一嗓子喊破,吓得一哆嗦。
心裡腦海唯有也隻有一個念頭:跑!
馬不停蹄的跑!
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什麼對抗,什麼不懼怕,都是騙人的。
“跑!”
張富貴以為他很大聲的吼出這個字,其實這聲壓在他的喉嚨裡壓根就沒有發聲。
轉頭倉皇而逃。
慌不擇路,紮頭朝着荊棘刺藤沖過去。
劉金花風中淩亂,做不得任何理智思考,瞳孔裡那道黃色得身影漸漸放大。
老虎四肢邁動,緊實的肌肉線條展露無疑。
碩大得虎頭停在劉金花跟前,濕潤的鼻頭噴出溫熱的鼻息,盡數灑在劉金花臉龐。
劉金花再也撐不住刺激恐懼,雙眼翻白,腦袋一歪,軟軟地倒向一旁。
老虎繞着劉金花嗅一圈,像是在确認還有沒有攻擊力。
她的男人張富貴連滾帶爬,就沒有想回去營救劉金花的念頭,甚至是一個回頭的動作都沒有。
一個不注意,被藤蔓絆倒,像個球圓溜地滾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