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腦袋、腿兩側耷拉,眼睛緊緊閉上。
身上好似有流不盡的血,止也止不住。
老虎步伐不緊不慢,速度均勻,不抖動,隻為讓幼崽舒服一些。
進了山洞,風雪漸停。
幼崽放置在幹草上,老虎趴在一旁,溫柔舔着。
娃娃臉上都是血痕,老虎一一舔入腹中,舔幹淨後的臉蛋慘若白紙,沒有絲毫的血色。
背部,肩膀,手臂,腰臀,腿腳,哪哪都是傷。
老虎一一舔幹血迹,露出本來的皮膚,皮肉翻飛,甚至有的皮,有的肉都不見了。
仔細的舔。
老虎不想失去兩腳獸幼崽,早上出發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活蹦亂跳的,怎麼回來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舔幹血漬,身下幹草已被浸濕,老虎慢慢趴上去,柔軟溫暖的腹部蓋住幼崽。
幼崽最喜歡在它肚子底下睡覺了。
山洞裡的麋鹿老虎不曾望過一眼,就算它這會兒肚子餓得扁扁的。
如果不去捕獵,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件事,幼崽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
老虎眼睛目無焦距,投向山洞虛空。
娃娃是有意識的,潰散模糊的意識,聚不成一整片。
好像身處在一個五光十色的空間裡,安詳的睡着,又好像失重,不停的往下墜去。
飄飄悠悠,恍若天地間的一片雪花,風往那邊吹,她往那邊飄,沒個根。
又像被放飛一隻風筝,她在這頭,線在那頭,扯住她無法自由飛翔。
難受又矛盾。
飛又飛不掉,停又停不下來。
想打破詭異的狀态,身體又被固定住了,跟大野貓壓住她不能動彈時一樣。
不經意間想起大野貓好像找到與現實相交的通道,大野貓像一把刀子刺入她昏暗又渾渾噩噩的世界,很是尖銳,劃破禁锢黏稠的世界,帶來璀璨光明。
娃娃睜大了雙眼,光明映入眼簾,刺痛眼球,也不舍得眨一下。
光,耀到極點 ,意識收縮,一下子回到了現實,脫離了光怪陸離的世界。
疼痛傳遍周身,身上宛如壓着巨石,黑乎乎的一片。
她,死掉了?
還是沒有死?
娃娃鬧不清楚,腦袋裡像有一把錘子在鑿着,突突的疼。
指尖稍稍彎曲,好像摸到了大野貓的肚子,扣了扣,軟軟的。
再多的觸感無從辨别,手是麻木的。
就連彎曲的這一下都費勁了她全身力氣,再也無法動彈。
天光微暗,白雪卻亮如白晝。
老虎注意力集中在幼崽身上,那微不可查的觸感,使得老虎精神大震。
不可置信地低下腦袋,望着還在昏迷中的娃娃,不敢挪動身子,竭力勾下腦袋,輕柔地舔着又冒出來的血液。
幼崽還活着。
氣息沒有變弱。
老虎鼻子湊近幼崽嘴邊,輕輕柔柔的呼吸噴灑在它鼻頭,仿佛被一隻手緊緊攥住的心稍微松了些,滿心酸澀。
活着就好。
往後不管去哪裡,都要帶上幼崽,這樣的事不可能再發生第二次,也不許再發生第二次。
下巴輕輕搭在幼崽的腦袋上,微微摩挲着,感受着幼崽的存在。
一夜很快過去。
娃娃依舊昏迷,狀況是比昨天剛從雪地裡叼回來時看上去要好的多。
老虎緩緩起身,爪子滾過幼崽水壺,剛想拍開壺蓋,想起什麼又到外面的雪地裡把爪子蹭蹭幹淨。
幼崽每天起來都要喝水,老虎拍開壺蓋,看向躺着的幼崽,叼起,壺口傾斜,水流出,潑濕臉頰,潑到鼻孔裡,嘴巴沾了點,到處淋的濕透透,順着下颌線滑下幹草裡。
浪費大半,沒喝到多少。
老虎費力,幼崽也喝不到,爪子扶正水壺,水浸濕爪子,滴答往下滴。
爪子擡起,彈出指甲,指甲放到幼崽嘴巴裡,水順的指甲流入幼崽口中。
有用!
猶如久旱逢甘霖,娃娃蠕動嘴皮,一點點的吞咽着,喉嚨裡快幹冒煙了,這點水哪裡足夠。
能喝水就有勁,能進食就會好。
老虎見有效果,更加賣力,一個滴一個咽。
水喝了,該吃肉了。
老虎故伎重施,麋鹿肉挑嫩的,爪子撕得碎碎的,撕成肉糜,粘上一點,放在娃娃嘴巴裡塞進去。
肉沒有水吃的厲害,卻也咽下去不少。
老虎守着幼崽,一步不離開,日日精心照料。
半個月過去。
幼崽大多數時間依舊在沉睡,傷的重,幾次高熱,燒的不省人事,硬是扛了過來。
一頭麋鹿快吃完,剩些骨架,老虎爪子抱着一根腿骨,口中磨牙。
明天又該去捕獵了。
幼崽沒有吃的了,肉幹太硬,不适合養病,老虎側目,一時無法抉擇。
洞外天冷,道路濕滑,幼崽根本無法跟随它一塊捕獵,可待在洞裡它又不放心,捕獵都無法安心。
“啊…”
娃娃眼神望向水壺,老虎駕輕就熟的推過來,打開壺蓋。
娃娃抱着水壺細口細口地喝着,抱着水壺的手臂全是爪印齒痕,一道覆蓋一道,結出淡粉色痂。
癢癢的,一撓準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