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A級Alpha，帶他離開這兒，應該沒什麼問題吧。”蒙望沒什麼波瀾地說。

莫尹臉色刹那一變，猛地擡頭。

周圍沒人知道莫尹是A級Alpha，日常生活裡莫尹從未表現出任何高等級Alpha所擁有的攻擊性和支配感，總是和和氣氣的帶着笑容。

這人居然能準确說出他的等級，莫尹不寒而栗。

“無意冒犯，但說實話，”蒙望看着厲行的臉開口，“他這樣活着……挺不容易的。”

“别說了——”莫尹驚怒急切地打斷蒙望，瞥向厲行。

“隻是提供一個選擇，無意冒犯。”蒙望從容不迫接過花束，“我是無政府聯盟成員，我們願意為戰争難民提供幫助。”

莫尹懵：“啊？”

蒙望收回視線，“我們很願意提供幫助——如果你們需要的話。”

“不必了，感謝您的好意，”莫尹敷衍道，“您是好人，剩下的花我晚上給您送過去，祝您生活愉快。”

蒙望走後，莫尹邊收拾花，邊不經意地說，“他說的也有道理，B3治不了，外面能治。”

厲行挺長時間沒搭話，莫尹以為厲行摘助聽器睡着了，也沒在意，本就沒指望厲行回話。過了半晌，莫尹取花時路過厲行，蓦然發現厲行沒睡覺。

他躊躇兩秒，小心試探：“你覺得呢？出去……的事兒。”

莫尹耐心等一陣，厲行還是沒吭聲，塌肩膀回去繼續幹活了。

“根據近幾年星際上的醫療技術和手術成功率分析，我認為你的身體可以很大程度上得到改善，”歐文說，“至少你的視力能大幅度提升。”

厲行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厲行，你的身體沒你想象得那麼糟糕，視力、嗓子、包括你的膝蓋，都可以有相應的治療方案，”歐文說，“就算是後頸的小問題……”

“治不好，别想了。”厲行突然沙啞地說。

“我不認為你……”

厲行幹脆地摳了助聽器。

莫尹誤以為厲行在回答他，怔在原地半天沒動。

其實莫尹想說萬一呢，但在看見厲行摘掉助聽器，放低輪椅靠背給自己調整出一個更适合睡覺的角度後，默默咽回肚子裡，什麼也沒說。

厲行不摘助聽器是想找機會提醒莫尹，蒙望很危險。

但這涉及一個關鍵問題——歐文的聲紋庫為什麼能匹配到星系指揮官的保密生物信息。這事兒厲行解釋不清。

什麼都不說就這麼放莫尹去送花，厲行又擔心出意外。

蒙指揮官功在殺人多，冷漠殘暴不近人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決不會無緣無故來B3，一定發生了什麼他和歐文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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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行在壁爐邊半睡半醒窩一下午，隻是直到莫尹帶着花出門，也沒找到合适機會。

最後，在莫尹出門前，厲行反常地說了一句“對方能判斷出你是A級Alpha，小心”。

莫尹有點意外，回頭看厲行半天，似乎在判斷剛剛說話的人是不是厲行。

他笑了一下，想起厲行看不見，搖了下頭，“我去去就回，沒事的，别擔心。”

說完又想起厲行沒戴助聽器，也聽不見。

莫尹停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厲行也沒别的反應，頓時明白厲行還是沒打算妥協，就這麼失落地走了。

莫尹離開，厲行手腕通訊器也靜了下來——歐文看到莫尹要走狂震厲行，歐文認為莫尹必須要知道蒙望的危險性。

隻不過厲行覺得蒙望不至于用這種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對待莫尹，應該就是送花，沒危險。他在心裡琢磨“如何合理地讓莫尹知道這人是萊德指揮官蒙望”，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其實厲行不喜歡睡覺，因為他睡着了就要做夢，醒來後又不太記得都夢見什麼，隻剩一種剛經曆過生死時速的深度疲勞。

但身體不足以支撐他保持長時間清醒，再不想睡身體也自發催他睡。

夢醒後腦袋裡會殘存一些零散片段，有高空墜落，有火海逃生；有斑斓光影，也有無邊暗夜；有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隻能看素白的天花闆，也有浮在營養艙裡隔着營養液觀察艙外手術室……

可能是現實中遇到蒙望的緣故，近日的碎片總與蒙望有關，像被限定在一個固定的圈子裡，夢來夢去都是那幾幕。

醒來後厲行的神情總是很恍惚。他以為他們在θ-64的日子稱得上“黑暗凄苦”，卻沒想到夢裡的太陽亮得能晃瞎他眼睛。

少年蒙望很聒噪，他對周遭一切充滿好奇，即便厲行告訴他别問了再問不給吃飯，他最多也就閉上嘴巴，兩隻眼睛還瞪着厲行無聲控訴。

後來這招對蒙望就沒用了，甚至還能被蒙望反用來威脅厲行。好在那時蒙望的話也少了，不用威脅。

不知睡了多久，厲行耳邊掃過一道風。蓋在身上的毯子驟然被掀開，潮濕冷空氣迎頭蓋一身，厲行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

身上浮起細小疙瘩，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蛋白質燃燒的糊味兒，膝蓋外側後知後覺地傳來灼燒過的刺痛。厲行慢慢回神，垂頭看了會兒膝蓋，擡起頭，面向來人所在方位。

事發突然，厲行什麼都沒聽見，隻知道來人的味道和莫尹不一樣。

厲行點擊輪椅操作屏，讓歐文替他發出聲音：“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