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卧房内隔着散開着的藕荷色紗幔,柳姳音的卧床上隐隐約約坐着一個人影。
“回來了。”
聲音由内傳了出來,音調冷淡,不疾不徐,卻又像是在平靜湖面投擲一枚石子,泛開層層漣漪,驚得柳姳音嬌軀一震。
她緩步走過去,看見裴璟辭慵懶倚在床頭,手裡把玩着一個精緻小巧的銀質鈴铛,鈴铛上系着一根紅繩。
他目光低垂,落在鈴铛上,悠悠開口,漫不經心地問:“還知道回來?”
柳姳音瞥見他手裡的鈴铛,臉色微微泛紅,别扭地低下頭,認命般道:“阿音擅自行動,還請殿下責罰。”
其實今日在宴會上見到裴璟辭,柳姳音便覺得他一定會找她問責,隻是沒想到,他會等她等到這麼晚……
裴璟辭放下鈴铛,擡眼望向她,壓抑着心中的怒氣,質問她:“還想瞞着我嗎?”
柳姳音自知不坦白事情,裴璟辭是不會放過自己的,低着頭聲音輕輕地道出。
原是前些日子明月閣裡來了一夥兒胡人,柳姳音瞧着他們行迹可疑,言語中多有隐瞞,于是留了心眼,暗中查了他們的行囊,竟然在行囊裡發現了标有他們特有圖騰的指環,熟悉的圖騰連帶着曾經痛苦的記憶湧上心頭,柳姳音不清楚他們此行目的,害怕打草驚蛇,便悄悄派人監視着他們。
隻是沒想到官府的人突然沖了進來,以走私罪名将這些胡人抓進了刑部。
“我無權幹涉刑部查案,又不甘心斷了這個線索,知道世子與刑部侍郎的公子相熟,便托他幫我打探消息。那日清晨他來尋我,便是為了此事。”
想到那日清晨她急迫的模樣,如今裴璟辭也算有了答案。
“後來呢?”他問。
柳姳音又将她為何與齊九桉混進宴會之事說了出來。
原來那夥人并不隻是為了走私商貨,在更早之前他們還有很多人早已在京城暫住,他們來此還沒有碰面就被官府找到了。據他們的口供,他們會在幾日後城東吳宅接頭,商議他們的計劃。
可惜柳姳音與齊九桉拿了信物到地點時,這些人似乎早已察覺,根本無人過來。無奈之下,齊九桉又去打探一番,從獄中幾人嘴裡才得知下一次他們将會在賞花宴上動手。
由于不知道他們的具體行動,齊九桉才帶柳姳音喬裝混進賞花宴。
“就為了查那些人,你還真是煞費苦心啊。”他意味不明,聽不出喜怒。
柳姳音啞着聲音解釋:“這是我的事,我想将殿下扯進來,又覺得殿下定然不會同意我追查此案,才有意隐瞞殿下。如今這情況,殿下要罰便便罰吧,隻是阿音不會因此後悔。”
她聲音輕柔,又夾雜着幾分難以言說的情感,聽上去委屈極了,倒是顯得裴璟辭壓迫人。
“呵。”
裴璟辭突兀地輕笑一聲,似是無奈又帶些寵溺,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過來,給你處理下傷口。”
柳姳音驚訝擡頭:“殿下怎知?”
她的傷口在右肩的後面,傷得隐蔽,裴璟辭幾乎沒怎麼細瞧過她,如何得知她受了傷。
裴璟辭扯過她,将她按在自己腿上,一邊将手邊早已準備好的藥箱打開,一邊輕輕解開她的衣服。
看到那細膩光滑的肌膚上橫亘着一條血淋淋的傷口,即使傷口不大,裴璟辭眉心還是不由得一跳。
“你平日推門慣用右手,今天用的左手推門,你覺得我會不知?”
裴璟辭心細如發,從她開門時就将她渾身上下端詳過了。
柳姳音忽然發覺,以裴璟辭的手段和心機,若想查她隐瞞之事很簡單,之所以不查,不過是給她留幾分薄面,等她自己過來交待罷了。
想到這兒,柳姳音更加無地自容了,頭低垂着着,像隻打敗架後垂頭喪氣的小貓。
裴璟辭小心翼翼地給她處理傷口,難得耐心地叮囑她:“傷好好養一養,莫要留了疤,這幾日沐浴讓萃辛幫襯着,别沾了水。”
“殿下是擔心我,所以一直在這裡等我嗎?”
看到一早就靜候在旁的藥箱,柳姳音忽然覺得心裡甜絲絲的,心間籠罩着暖烘烘的糖漿。
不料裴璟辭毫不客氣道:“不然呢,你若是死在外面了,這麼大的明月閣我交給誰。”
聞言,柳姳音心裡一陣酸澀,原來她于他也不過如此。
“瞎想什麼呢!”他上藥的手忽然加重了幾分,将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反問她,“哪一次你外出,我不都是在這裡等你等到半夜嗎?”
也對,無論柳姳音是因為生意或是執行特殊任務外出,裴璟辭都必定來這裡等她,一直等到她回來才肯睡覺。
他,應該還是在乎自己的吧。
柳姳音暗喜。
夜裡靜悄悄的,裴璟辭将她拉進自己的懷裡,仔細地把藥粉塗在她的傷口上,手掌心的薄繭有意無意地掃過其他地方的肌膚,酥麻感迅速蔓延。
因為距離過近,他的氣息盡數撒在她的肩頸,柳姳音忽然想到剛剛被他把玩的鈴铛,臉色變得格外豔紅,幾乎能想象到接下來的事情,本能逃開,卻被他一把抓住。
“阿音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