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程不置可否，隻是他也不願意同秦琅多說，也不想再聽到關于白松的消息，以至于時至今日，才知道他母親用什麼脅迫白松的。

那絕非她口中所言的“小恩小惠”。

如果當年是這樣的情況，方星程并非不能理解，心結散了大半，但他絕不認同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所以盡管方星程不再糾結過去的事情，也并沒有同白松複合的打算，倘若白松處事标準一貫如此，那他始終會是被放棄的那個，可他并不想成為天秤上被選擇的物件。

如果他将與白松再續前緣，那也一定是白松願意信任他之後。

方星程其實在感情上堪稱奇怪至極，他這人呢，說潇灑也潇灑，說擰巴也擰巴。

他仍然喜歡白松，這是不争的事實，隻是他尚且沒有做好與白松複合的準備——但若要他看白松同别人發展感情，那又是另外一種感覺了。

所以無論如何，把白松“鎖”到身邊最重要。

白松哂笑：“其實我當年就想還給你的，那天晚上……你喝醉了酒，不肯要。”方星程那時候喝得爛醉如泥，秦琅又不想見他，與其多生事端，不如晚會兒再說，白松當年是這樣想的。當然，他也有私心，與方星程保持這一點兒“聯系”，不算全無關系。

雖然他連夜收拾東西滾蛋了。

“後來……回到老家那邊，還了之前我爸治病借的錢，剩下的不算多，我還得養孩子，又沒有收入來源，想着暫時借用一下……”白松不占道理，這話說得越來越小聲。不過他立馬補充道：“後來我條件好一點了，就專門開了一張卡，攢還給你的錢，我自己覺得……這些應該夠了，才敢還給你。”

“果然，我就說——”白松那個“Mr.white”的音樂賬号粉絲不算少，怎麼他過得還像是那麼拮據，什麼活兒都接，連前男友的都不放過，原來是打算把錢都“還”給他。可這話剛說出個開頭，方星程就戛然而止。

白松那個賬号是個不露臉的音樂UP主，如果他此刻說破，豈不是證明了方星程私下裡就有在關注白松？那還是不能暴露的。

方星程及時住口。

白松追問道：“什麼？”

“沒什麼。”方星程不肯應聲，轉移話題道：“她當年給了你五百萬？給叔叔治病也用了不少吧，不用還這麼多。”

治病并非其他的花費，醫院像是吞金獸，好的醫院住一天，幾萬塊錢就下去了，還得打針吃藥護理，用錢的地方多着呢。

白松搖搖頭：“抛開其他的因素，秦阿姨能幫我找醫生就夠了，我怎麼可能再拿她的錢，但是她把三百萬存到了醫院的賬戶裡，爸爸離開後，我去銷戶的時候才知道，這筆錢也沒用到，該還的。”

白國強走時安安靜靜，沒受什麼痛苦，白松現在已經能夠坦然面對，他語氣中沒太多遺憾，反而是釋然多一些。

好歹是跟人命相關的事，還是白松的父親，方星程心裡堵堵的，心情也低下來，隻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白松，方星程缺位了那麼長時間，讓他此刻的身份都有些尴尬，說“節哀”，已經太多年過去，說“安慰”，好似也太遲了，再說“其他”，顯得太過蒼白無力。等方星程再回味了一遍白松的話，他突然覺得哪裡不對：“等等，你說秦女士把錢存到了哪裡？”

白松說：“醫院，我父親的賬戶裡，銷戶的時候，醫院幫我操作轉出來了。”

這其中好像有什麼誤會。

方星程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點，又想起多年前的事情，重複道：“你确定是三百萬，在醫院的賬戶裡？”

白松點頭，确信無疑。當年他親自跟醫院的護士确認了許多遍，這麼大的數額，醫院辦理退款都用了好幾天的時間。

這錢不可能是白松的，隻能是秦琅存上的，畢竟他去跟秦琅見面之前，似乎還沒有這筆錢的蹤影。

“那不是我媽存的。”方星程的聲音悶悶的。他有些想笑，又覺得啼笑皆非。事趕事正巧趕在一起，白松的邏輯嚴絲合縫，因果關系十分合理，隻是當年另有真相：“那筆錢，是我給叔叔存進去的。”

是為了白松，也不止是為了白松。

“什麼？”白松驚愕道：“你哪來的錢？——我是說當年！”

盡管白松知道方星程是富二代，家裡很有錢。但方星程在北京奮鬥的那些年，一直沒有依靠他父母的力量，每一步都是自己走的，一點兒也不像有錢人家的少爺。那時候方星程不願意用家裡的背景和能力為他自己鋪路，又撞上他們搞組合還有公司的時候，方星程手裡有點兒閑錢全都投到公司上去了，哪裡可能一次性拿這麼多出來。

方星程吐槽道：“跟我爸要的呗，為了這筆錢，他可沒少折騰我，三百萬對他來說叫錢嗎？”

對于方爸爸公司動辄上億的項目來說，三百萬的确不叫錢了。

可這就完全不一樣了！

白松結巴道：“那你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啊？”

他腦子裡嗡嗡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清晰起來了，又有什麼東西被漿糊抹成了一片。

“我爸不讓我說，還讓我從那之後每天回家裡報道……幹家務。”方星程耐心解釋着：“現在想想，就是他拖我的借口。我媽那時候不就找你去胡說八道去了嗎？我說那天他們怎麼突然把手機丢在客廳了，平時都不讓我碰的……”

姜還是老的辣，得了，他倆從頭到尾都是被套路的，隻是白松誤會頗深。

白松哭笑不得：“那這……你……我……”他釋然地舒了一口氣，又說道：“算了，這也算我們兩清了。”

一聽這話，方星程解開安全帶，欺身把白松逼到車門，方星程單手按住玻璃，逼仄的角落裡，白松隻能眼看着方星程離他愈來愈近，吐息似要拍打在臉上。距離太近，好像方星程要親他一樣。白松反射性地閉上了眼睛，可想象中的溫熱沒落下，隻餘下氣息貼近。

方星程沉着聲的話，落在白松耳畔：“誰要跟你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