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雙葉松口之後,蓮他們幾個就在真的主導下開展了一系列幫助雙葉适應外界與人群的練習,具體内容就是每天由不同的人陪同雙葉以循序漸進的方式與外界開展接觸。由這些天大家的聊天記錄來看,雙葉的表現似乎很不錯,昨天她甚是還壯着膽子和蓮兩個人一道去了秋葉原。
祈剛翻到在虛拟世界就會變得極度活躍的雙葉得意洋洋地向群裡的其他人讨要表揚的部分,突然就接到了新消息的提示
[Panther:到站了!]
車窗外,恰時地傳來火車進站時發出的悠長的鳴笛聲。
祈轉向一旁抱着手機沉溺于遊戲直播節目的舅舅,“阿朔。”見他沒有反應,她不由推了推朔太郎的胳膊,“他們到了!”
小鎮的舊車站中一瞬間湧入了七八名來自大都會的少年男女。他們光鮮亮麗的外形似乎給這座已經擁有了年代感的小站注入了幾分青春活力的氣息。
“看見了,她在那裡!”眼尖的杏第一個就發現了祈的身影。她把用以遮陽的墨鏡往腦門上一推,不斷向她揮手,“祈!”待她走近,杏立刻親親熱熱地圍上來,“感覺已經好久都沒有見到你了。”
說是好久,其實也就十來天,不到兩個禮拜。
不等祈開口,朔太郎就先一步接過了話,“哦呀?你就是小祈的朋友嗎,真是個可愛的小美女啊~!”
杏坦然地接受了這一份贊美,“謝謝您,我是高卷杏,是祈在東京的朋友!”
“這是我舅舅,望月朔太郎。”祈也對着杏,以及陸續跟上的其他人做出介紹。同時她大緻環顧一周,先是掃見摩爾加納的腦袋從蓮的單肩包裡探了出來,看起來像是個沒法完全塞進包裡不得已露出了個腦袋的玩偶;随後她看到雙葉緊張地縮在了蓮的身後,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衣角。
全員到齊,很好。
“你們就和小祈一樣,叫我阿朔就行。”朔太郎笑嘻嘻地向其他人打了個招呼。
之後其他人也陸續對朔太郎進行了自我介紹(雙葉的部分是由真和蓮幫助完成的),直到祐介——
他遲疑地注視着眼前的朔太郎,許久都沒能說出那一句合适的問候。
倒是朔太郎主動走上前——他向來是不太在意那些虛僞的輩分禮儀的——向祐介伸出了手,“你就是喜多川祐介君吧?真是好久不見了。”
作為知情者的其餘人即刻也意識到了什麼。真與蓮交換了個不安的目光,杏則憂心忡忡地看着兩人。
朔太郎不以為意地繼續對祐介道,“不過你應該不記得我了吧?那時見到你你還是個小學生呢,沒想到現在都長這麼高了。”
雖然朔太郎平日裡的性格更顯孩子氣,但此刻他面對祐介時的神情就像是在看待一位疏于聯系的遠方後輩,落落大方又不失溫柔,隻不過配套使用的台詞着實是老套了些。
“你好,朔太郎先生。”祐介的表情仍有些凝重,他也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直接使用昵稱稱呼,不過他還是配合地握住了朔太郎向他遞出的手。
“好啦,”自我介紹的環節結束之後,朔太郎就化身導遊,站在最前方豪放地向衆人一揮手,“快點上車吧,我先送你們去旅店。”
小面包車在平坦的鄉間馬路上行駛了二十分鐘後,順利地到達了天城屋旅店。
稻羽市這家著名的溫泉旅館坐落在山林間偏僻的一角,早年間從車站到旅店還要從鎮中心繞路。不過自從這屆市長上任之後,政府在大力發展經濟的同時也開始重視對旅遊産業的開發。作為稻羽市旅遊業響亮的招牌之一,市長專門撥款為天城屋修繕了一條與車站相連的直達通路。交通便利之後,天城屋旅店的名氣便日益響亮,遊客也是絡繹不絕。
原本暑期作為旺季旅館的房間是日日爆滿的,幸而稻羽市的幾戶人家之間交情都不淺,才讓祈有機會訂到這兩間客房。
一進旅店大堂——朔太郎把他們送到旅店門口就識相地撤退了——立刻就有熱情的侍者上前幫他們提行李,周到體貼的服務頓時讓這群高中生都有點受寵若驚。
“這時候就會覺得,能當……真是太好了啊!”龍司一臉幸福地自言自語。經過祈一段時間的監督,他已經學會了在過于興奮的狀态下也不會輕易地說出那個關鍵字。
祈正陪着真一道在前台辦理入住,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溫柔恬靜的女聲。
“小祈,你們到了啊。”
她不由回過頭,發現在走廊的拐角處站着一位身形纖細、容貌秀美的年輕女性。對方身上仍是那一襲在接受采訪時穿着的簡潔素淨的女将振袖,烏黑長發在腦後绾成嚴謹的髻,露出一段潔白修長的脖頸。
曾經在電視上見過的那位大和撫子,如今正笑語盈盈地站在了他們面前。
來自真人的沖擊力遠比隔着一層屏幕更甚,龍司不由地都看直了眼,直到杏悄然贈予一記肘擊才不自覺回過神。他僵硬地幹咳一聲,故意将視線移到一旁的裝飾品上,試圖以笨拙的方式遮掩殘存在面上的那一縷绯紅。
就連祈也面露赧色,不過她還是主動挪過去,就像孩童時期被督促着要向家裡來的客人打招呼那般,小小地喊了一聲,“雪、雪子姐……”她用幾乎隻有自己才能聽清的音量嘟囔了一句,“那個,謝謝你幫我預定了房間。”
天城雪子對她微微一笑,“不用客氣,”她故意使用同樣低的聲音俏皮地對祈說,“反正朔太郎先生已經答應我接下來一整年去買書都會給我打對折。”說完後,她又迅速恢複了端莊優雅的姿态,溫柔地對其他幾人道,“歡迎你們來到八十稻羽,希望你們能玩得開心。”
由于還有其他工作要忙,雪子姐在對他們打過招呼後便離開了。
其餘人在與這位優雅美麗的年輕女将接觸之後或多或少感慨了幾句,隻有——
祈在這時覺察到了祐介的異樣。旅館大堂内裝飾着不少日本畫與和風的美術品,可他們團隊中這位狂熱的藝術愛好者從頭至今都沒有對其表現出一絲興趣,僅是站在人群末尾獨自發呆……其實從上車後他就是這副模樣了,其他人都在興緻勃勃地與阿朔聊天,他卻全程都沒有插上一句話。
祈暗自歎息在心底歎息一聲。待到辦完了手續,她便走到祐介的身邊,“等安置完行李後,要去給良藏哥哥上一柱香嗎?”
祐介倏然回過神,“這……我可以嗎?”他難以置信地反問。
“當然。”祈點點頭。
半個小時後,兩人從天城屋旅館出發,搭乘公交前往稻羽市的墓園。
祐介跟在祈身後,看着她熟悉地穿行在成片的石碑之間。距盂蘭盆節剛過去不久,這裡的大多數碑前還留有逝者的親朋祭拜過的痕迹。他粗略掃過幾眼,便緊張地收回了視線。
不久後,祈停了下來,“就是這裡了。”她說。而在她身側,就是一座刻着望月這一姓氏的墓碑。
祐介緊接着停下腳步,他緊盯着墓碑上的文字,片刻後又望向祈,眼神中似是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祈對他微微點頭,他才小心地往前一步,閉目雙手合十,低聲念禱。
簡短的祭拜結束後,祐介忽然褪下了身上的背包,從中取出一卷被細心包裝過的畫紙。
“祐介,你……?”這一舉動令祈有些意外——他既然把畫裝在了随身攜帶的包裡,那便表示在來之前他就已有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