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司三步并作兩步,搶在第一個登上了高地。“這裡居然真的沒什麼人诶!”他和那位總是習慣于守在船頭的船長一樣,迫不及待地先朝四面八方眺望了一周,“不過倒是能很清楚地看到河堤那邊……沒想到你居然能發現這麼一個看煙花的好地方啊,祈。”
“其實是雪子姐告訴我的。”祈說,她剛和其他幾名女生一起剛剛到達山頂,“她還告訴我,她以前也會和朋友一起……”
那句話餘下的那幾個音節消失在了一聲驟然響起的尖嘯聲中。随着第一支箭矢般的紅光蹿上天空,一朵豔麗的金紅色牡丹熱烈地綻放在盛夏墨藍色的天際。
“開始了!”見此情形,其他人也紛紛走上前來,一道觀賞着這一片由亮光與火焰共同譜寫的五光十色。
就在煙花盛開最燦爛的時間段裡,雙葉忽然把兩手都攏在嘴邊,磕磕巴巴地喊了一句,“玉、玉屋……!”做完這一舉動後,她蓦地瞥見身旁的另外幾人紛紛向她投來或是欣慰或是揶揄的眼神,“怎、怎麼了嘛!我、我就是想這麼試一次!動畫片裡不是都這麼演的嗎?!”她笨嘴拙舌地解釋,可似乎越說越慌。即便是在光線明滅不定的夜晚,也能清晰地看見她的雙頰在瞬間就紅了一片。
“其實,”祈豎起一根手指,認真地向她說明,“我們本地的叫法是‘熊熊屋’。就像這樣——”她罔顧了幾位男生微變的臉色,雙手在唇畔圍成大聲公的形狀,用不輕不重地的音量對着天空喊道,“熊~熊——屋!”
難得見祈做出這般孩子氣的行為,另幾人不免都有些驚訝。可湊巧的是,在祈的聲音消失後,從河堤的方向居然也傳來了一句相同的呼喝,“熊~熊——屋!”
這句恰到好處的呼喊就像是一劑強有力的鼓舞,使雙葉也暫時忘卻了長年盤踞在心頭的對世界的惬意。她再度望向被斑斓花火裝點的天空,學着他們一般肆意地揚聲高喊,“熊~熊——屋!”
不同形質的煙花此起彼伏地沖上高空,綻開時炸裂的轟響及遠方人們的歡呼轉瞬就将雙葉的聲音徹底蓋過。但此時此刻,印在眸中的這一幕流光溢彩的盛景,以及洋溢在胸口這股令人心滿意足的喜悅,共同組成了夏末最美好的一段回憶,深刻地留在了所有人的心底。
可惜再美好的時光也會有結束的時候,屬于夏日的這一場花火大會終是在衆人的戀戀不舍中迎來了尾聲。
盡管廣播反複播放着宣告活動結束的提示,所有人卻仍是意猶未盡,興緻勃勃地談論着記憶中最出彩的那一枚煙火。最後是真還是在看了時間後,主動打斷了這個話題,“我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明天一早還要趕回東京的火車呢。”
于是幾人都轉身準備離去,唯有雙葉沒有動靜。她依舊站在原地,從高處俯瞰着下方那座看起來格外渺小的城鎮,“感覺……真是不可思議啊……”
“突然這是怎麼了?”見她表情有異,杏立刻緊張地問。
“這個,怎麼說呢……”雙葉勉強地提了提嘴角,“明明在一個月前,我還陷在自己是殺死母親的兇手的自責裡。那時所有人都在說這一切就是我的錯,于是我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裡,許願母親能活過來,盼望這個世界不過是我做的一個噩夢……但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生。”
“如果那時候有人突然告訴我,一個月後的我就能走出這個噩夢,還能和一群朋友一起出門旅行,去海邊,去看煙花……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聽她這麼說完,龍司馬上得意洋洋地接道,“所以說,你找到我們怪……”仿佛接收到了來自祈的無形威壓,他及時改了口,“……找我們幫忙簡直是再正确不過的決定了!”
這厚顔無恥的自誇行為令雙葉忍不住嫌棄地瞥了他一眼,這才接着說道,“因為我的負罪感過于強烈,等到在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囚禁在了認知的迷宮中,找不到出口了。就在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突然想起近日活躍在傳聞中的怪盜團擁有‘改心’的能力,而且我也沒想到,原來所謂的‘怪盜’居然就在我的身邊。隻是他們居然會因為‘梅吉多’這種不值一提的小組織而一籌莫展,這可真是不像樣!”
她言至此,幾人分别交換了個無可奈何的目光。祈則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術業有專攻。”
“說起來,你能不能回答我們一個問題?”真突然舊事重提,問道,“在遇到我們之前,你是不是已經了解一些關于‘殿堂’和‘認知’的事了?”
雙葉看向真。她似乎又是在心底裡經曆了一番激烈的鬥争,而後低聲吐出一個古怪的名詞,“認知诃學。”
還記得在兩周之前,盧布朗的閣樓裡,雙葉就向他們提起過這個專業詞彙。隻是當真想追問更多有關的訊息時,她卻不願再多說一個字。
但在兩周後的今日,她好像已經徹底放下了對他們的戒備,願意向他們坦誠她所知道的一切,“那是我媽媽在進行的研究。其中某個核心理論是‘認知的世界會被欲望所扭曲‘。是說一旦認知的世界發生扭曲,現實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但如果認知世界的核心被取走,認知世界就會消失,現實中的奇怪舉動也會停止。”
“那不就是殿堂嘛!”杏恍然地驚呼道。
“聽起來的确很像。”雙葉聳了聳肩,“其實對于媽媽的研究,我知道的也隻有這些皮毛而已。”
“但就算隻有皮毛,我也……”她黯然地垂下眼,落在身側的雙手悄然緊握成拳,“我也能感覺到,媽媽的過世,仿佛是在對她的研究内容進行印證一樣……”雙葉語音顫抖地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祐介震驚地追問。
雙葉輕輕吸了一口氣,以此平複自己激蕩的心緒,“在媽媽留下的筆記裡,有一條的内容是‘如果認知世界中的自我死去,那現實裡的自我也會意識不清’……雖然我不清楚事實真相,但的确,在媽媽過世之前的一段時間裡,她的狀态就和筆記中描述的情況很像。”
“廢人化?”蓮忽然聯想到了近日的電視新聞中較常出現的一系列事件。
“總之——這麼做也是為了試圖減輕我的罪惡感——為了證實這個猜測,我調查了很多網絡上的資料,但無論是公開的,還是那些非公開的機密文件,都沒有記錄任何和媽媽的研究有關的線索,就好像是……有什麼人在害死她後将她的研究成果給偷走并藏起來了一樣。”
“難道是那些黑衣人?”祈低聲猜測着。同時,她還想到了那個出沒于認知世界的、戴着黑色面具身分不明的家夥。
雙葉的唇抖了抖。在這個瞬間,她似乎也想通了在她身上發生的那些變故意味着什麼。再度望向衆人時,她棕色的雙瞳中似是投射出一股頑強的堅毅,“所以,我有一個請求。”
“我想加入你們,調查母親的真正死因!”她說着,用力地向他們彎下腰,還鄭重其事地伸出了右手。
“呃,也不必像在求交往一樣……而且你已經是我們其中的一員了呀!”杏苦笑着說。
可下一秒祐介就一本正經地握住了雙葉遞出的手,“請多指教。”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美術生同樣一本正經地對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