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内,人聲鼎沸。衣着華貴的賓客們圍繞在各色的遊戲桌旁,永無停息地與荷官進行着一場場與金錢挂鈎的刺激遊戲。因而無人發覺,此時他們的頭頂上方,吊燈與裝飾的縫隙間,無聲地飛掠過幾道幻覺般的人影。
“這些都是冴小姐認知中的人類。”祈如同蝴蝶般輕盈地停在一盞造型精緻的吊燈上,對跟在她身後的明智解釋。
“哦?”後者暫時停下趕路的腳步,透過面具好奇地觀察着下面的情形,“看來冴小姐看待常人的态度并沒有發生任何的扭曲呢。不過再怎麼說這裡都是冴小姐的地盤,就算看起來和現實中的賭場一模一樣,也不能掉以輕心,對吧?”
“沒錯。”祈說着,忽然意識到停下來攀談令他們兩個都落在了隊伍的最後,便又邁開了趕路的腳步,躍向懸吊于半空中的另一處落腳點。
明智随即也趕了上來。這位現實中的偵探,似乎在短時間内就适應了自己在異世界内的怪盜身份。“我的下一個問題,”不僅如此,他甚是能遊刃有餘地分出些心思繼續與祈道,“你們在行動前會向目标發送預告信,是不是也是在通過影響對方的認知,繼而讓殿堂産生某種有利于你們的變化呢?”
他的這一段推理與真相幾近重合。
見明智已從她表情的細微變化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祈隻得順着他的話接着說明,“預告信會讓目标産生防備心理,屆時我們需要的秘寶才會顯出其真正的模樣。”
“哦?”聽過她的解釋,明智竟顯得有些興奮,“沒想到我居然猜對了!那果然不是用來’耍帥‘的,而是确有發出的必要!”
他難得地表現出了些幼稚的孩子氣,躍躍欲試着似想再追問些個中細節,不想這時來自Navi的警報聲突然在兩人的意識中響起,被迫結束了這一階段的教學。
“Hudie、Crow,後方傳來敵人的反應,你們兩個……特别是Crow這個菜鳥,别掉以輕心了啊!”
這是明智第一次接入Navi的内部通訊網,不免被她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吓了一跳。但祈不是頭一回遭遇來自敵方的背後偷襲,當雙葉的聲音響起的那一瞬,她已然提起那柄從外觀看便略顯浮誇的長柄鐮刀。
“……差點忘了,學長,這個給你。”一邊屏息小心地觀察着周圍的動靜,她一邊從系在腿部的槍套中摸出一柄精巧的光線槍,轉手遞給身後的明智。
“這又是什麼?”明智順手接過,用新奇的眼光打量着其金屬制的細長槍身,“看起來就像是個玩具。”
“這不是玩具。”祈嚴肅地冷聲糾正他,“在殿堂裡它是一件非常有效的武器……絕不能将槍口對準他人。”
“是嗎,這可真是有趣。”明智喃喃着,漫不經心撥動手指,使槍身在他的掌心内靈活地旋動了一周,“不過我猜,小祈你可能很不擅長使用這個吧?”說着,他又掂了掂手中這頗有些份量的金屬物。
祈沒料到他還能一眼就看穿自己在殿堂中的弱項,一時不免從警醒的狀态中分了神,“學長,你怎麼會知道……?”
“這很簡單。”明智用一種理所當然般的語氣答道,“你握槍的手勢并不規範。要知道保持這種動作射擊是會很吃力的,但也沒見你對此做出更改與調整,可見你在平日使用它的時機寥寥可數。”
又說中了。
祈輕吐了口氣,下一刻她倏爾提起鐮刀,旋身承接一記利落的揮劈。隻見一道灼眼的銀光閃過,那體悄然從視角盲區處靠近兩人的陰影已于瞬間就被她一分為二。
“學長你說得沒錯。”在解決敵人之後,祈坦率地向明智承認,“我不擅長射擊,所以對我來說,這個遠比槍械要好用得多。”
這場戰鬥的結束與Navi的警報一般開始得猝不及防,結束得悄無聲息。明智反應了片刻,就見祈已将那柄形質誇張的鐮刀重新收回身側。他專注地凝視着眼前的少女,嘴角忽然溢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小祈,沒想到你在異世界中也是這樣……”他發出一聲辨不出情緒的感慨,同時平舉起那隻握着槍的手臂。
此廂紅棕色的雙眸中仍溫潤地倒映出她的身影,但另一邊被雪白手套包裹的手指卻果斷扣下了闆機。
“隻專注解決眼前的問題,而缺乏對未來的長遠考慮……”
伴随着他輕柔的話音,一道耀眼的銀色光線從纖細的槍口飛射而出,穿過一衆從天頂垂下的複雜挂飾,精準地命中了位于房間另一端的敵人額心。
那隻企圖潛伏的家夥還沒來得及撕破面具顯露出自己兇惡的本來面目,便跟着這一聲微不可聞的呲響,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陰暗的角落。
而明智的聲音,也似那一縷煙塵一般,在祈的耳畔輕輕地飄散,“這可真是,太……”
***
“望月前輩,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哦?”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祈意識到自己居然對着手機裡和天田君的聊天記錄發起了呆。她急忙按熄了屏幕,将其揣進外套的口袋裡,轉身就對這兩位初次與她搭班的後輩露出算得上是柔和的表情,“嗯。今天真的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剩下的工作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哪裡。”其中個性較為沉穩的女生客套地回道,“是要麻煩您了。”
“前輩也快點搞定一切早點回去吧!”她那位更活潑開朗的同僚也跟着道,“好端端地居然遭遇了地鐵故障,還在車廂裡困了一個多小時……前輩你今天真是太倒黴了!對了,地鐵公司有向前輩你們公布停運的原因嗎?不會又是遭遇了精神暴走事件吧!要我說……”
這姑娘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有些收不住。了解她這副性格的同伴對祈急忙露出了個表示歉意的笑容,就用了些稍顯強硬的動作将她拉走。而前者對此也不以為意,就在她們相偕離開員工休息室時,祈聽到她又說起了于今日傍晚放送的那則關于怪盜團主謀自殺的新聞。
“你覺得他是真的死了嗎?”鄰着隔音較差的薄門,女孩咋咋唬唬地詢問她的同伴,“那可是偷竊人心的怪盜啊!”
兩個姑娘的聲音在走遠後就慢慢聽不到了,留下祈僵立在再無他人的員工休息室内,獨自承擔這與滿室寂靜一道撲面而來的忐忑與彷徨。
蓮,他真的死了嗎?
心不在焉的後果是祈用了比往常更多的時間去處理閉店後的收尾工作。當她從店裡離開時,已是接近淩晨時分。
鎖門後轉身,她不經意地擡起眼,發現巷尾的路燈下無聲地立着個人。
……是明智吾郎。
他筆直地站在那裡,一襲幹淨齊整的西式制服與腳下常年累積着斑駁污迹的地面是那般格格不入。路燈冰冷的光輝從高處落下,映照着那張失去笑容僞裝的蒼白面目,使他看上去仿若一道自影之國度飄然而至的魂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