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大腦中的酒精也仿佛突然被清空了一般,意識和思維忽然就清晰了起來。
周圍的溫度在上升,女孩擡手打了個響指。
“啪”的一聲脆響,聲音将人的意識拉入了另外一個境地。
“薩米?”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薩姆猛然回頭,不可置信地看着走向他的人——熟悉得讓人落淚。
“……迪恩?”
“嘿,兄弟,你得好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已經被用力地擁入一個懷抱,“喔!”
“别說話,别說話——先别說任何話。”薩姆手臂上的肌肉繃着,帶着酒精的呼吸裡混入了迪恩身上硝煙、泥土和血液的味道,“隻是,一會兒。”
他太想念迪恩了。
傑西卡的死激怒了他,父親的死打擊了他,但迪恩的死——迪恩的死幾乎也殺死了他。
他無法承受。
“薩米女孩又是多愁善感的一天?”迪恩輕松地嘲笑,想要活躍下氣氛,卻隻能感覺到越發禁锢的擁抱,“Come on,薩米,你聞起來像是在酒窖裡泡了一整天——或許不止一整天,腌入味了。這可不是你的斯坦福風格,兩杯就足夠你開派對了。”
“閉嘴吧。”薩姆失笑。
迪恩環視着周圍,搖晃的身體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所以……十字路口,一個交易?”
薩姆有些想要逃避,卻很難移開自己的雙眼。
“Hamm——我們回頭得好好談談你的問題,”迪恩無言,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現在走吧,我們離開這裡——我的寶貝車呢,告訴我你有好好照顧她。”
他向前走了兩步停下,回頭看仍然站在原地的薩姆,對方像是怔住了,無數個念頭劃過他的大腦。接着,他便擡頭,用那雙水汪汪的狗狗眼看着他——眼神當中充滿了悲傷和不舍。
“薩姆?你在等什麼?”迪恩擡手招呼,“走了。”
他呼喚的人卻沒有動身,隻是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認真道:“迪恩,我真的非常想念你,真的。”
這溫情的語調真不适合他們,迪恩聽得牙疼,“嘿,别來什麼肥皂劇時間。”
“我願意用任何東西來交換你回來,任何東西!我的生命、我的靈魂——或是堕入黑暗,用你不齒的方式殺莉莉絲……”
看着薩姆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迪恩趕緊擡手,“放松放松——我相信你,真的。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完完整整、如假包換的我。”他深吸了一口溫暖的空氣,“老弟,我得說地獄不是什麼好地方,能再回來可真好。”
這話說得薩姆眉頭微抽,痛苦和愧疚混雜着堵在他的胸口,讓他有種想要嘔吐的沖動。
“我很抱歉,抱歉讓你在地獄裡獨自待了兩個月。但——”薩姆舔着嘴唇,像是接下來的言語難以啟齒,“我想要我的哥哥。”
“你在說什麼,我就在這,薩姆。”迪恩一露臉莫名。
薩姆的大腦并不混亂,反而清晰得可怕,沒有半點被酒精沖刷的痕迹。
“我在召喚十字路口惡魔的時候就能想到,迪恩一定會很生氣——當我說‘生氣’,我的意思是大發雷霆的那種,”薩姆的聲音也有些哽咽卻又平緩得異常,“我真的希望迪恩如果回來能夠不在意這件事——我在腦中幻想着。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迪恩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失笑着低下頭,舔着嘴唇發出一陣可愛的蘿莉女音,“這種地方是破綻啊。”
“不,即使沒有這個破綻,我也知道迪恩。”薩姆深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變形怪僞裝出來的迪恩是什麼樣的,他也知道陷入幻夢中的環境是什麼樣子。
他都知道,卻也想短暫的飲鸩止渴,“那樣的感覺,不對。”
迪恩一眨眼,瞳孔沉澱着金色的流光,“戳破他幹什麼呢,你想要迪恩。在這裡,你可以擁有他一生——你可以回到斯坦福,迪恩可以住在你的隔壁,Happy Ending。”
她本以為薩姆至少會猶豫考慮——就像每一個陷入美好幻境的人。卻不想對方馬上又堅定地搖了頭,“莉莉絲折磨着迪恩的靈魂。我不值得任何安慰,我隻想迪恩脫離痛苦——他才值得一個Happy Ending。”
這是不一樣的。
如果換作過去,薩姆絕對不會和一個非人類多說廢話。
但是現在,他需要說點什麼。
不是為了别人,而是為了自己。
僅僅隻過了兩個月,他便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你是燈神?”
在薩姆的知識體系裡,隻有燈神會編織幸福的夢境來麻痹人心、進而食用獵物,以陷入幻夢中的人為食。
“燈神——那種醜東西啊,我可不和他們挂鈎,”“迪恩”往後坐在軟椅上,十字路口的環境突然變成了馬戲團,彩色的氣球飄上屋頂,小醜的服裝就挂在薩姆的身後,讓他背後發涼。就連“迪恩”身上的夾克都換成了多巴胺的風格,激烈的顔色碰撞着,“我不是說了嗎,我是人類,原始的人類。”
薩姆有些不自在地側過身體,斯坦福腦子卡卡地一轉,“……你的意思是,你是猩猩?”
“迪恩”的臉一拉,“真粗魯,你見過這麼貌美可愛的猩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