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之時,趙槿就被一陣吵鬧動靜給折磨醒了,昨夜她心亂如麻,總會莫名的想起某個人,她從未有過如此激蕩的情緒,也不會讓一個人完全的占據她的心房,這讓她很困擾,也很不安。
輾轉反側許久,直到後半夜才勉強睡去。
現下醒了,她穿鞋下地,正巧方梨端着一盆水進入營帳,見到她時,還呆了一瞬,忙道:“殿下,您何時醒的?是不是外頭太吵了?”
她走到一旁,将銅盆放下,擰幹巾帕遞給她。
趙槿洗漱完,随口問:“他們在做什麼?”
“在收拾行囊了,就等殿下醒來,便可以趕路了。”方梨一面為她梳妝,一面應道。
“他們倒是着急。”趙槿冷哼,聽到外頭有人在叫喚,面色當即沉下來,心中煩不勝煩。
她眼珠子一轉,突然笑起來,等方梨最後為她簪好珠钗,起身走到營帳外,遠遠地便瞧見一行人正忙着将行囊搬上馬車,她往前走了幾步,問:“這是做什麼?”
方梨不知趙槿所想,沉默站着。
清晨的風很涼,就算日光照在身上也不頂用,不見一絲暖意。
夏國武士瞥她一眼,沒答話,能看出他們眼底的輕慢與不敬。
使團衆人眼觀鼻鼻觀心,算是默許了他們的舉動。
趙槿走到另一邊,幾個搬東西的将士立即行禮,“殿下。”
因着隻歇一日,昨夜放下的東西并不多,衆将士一齊忙活,無需多久,便可上路。
他們也見了那些人的态度,心中為趙槿感到不平,可主子都未說話,他們更沒理由怪責,“王子殿下說,要趕在正式入冬前抵達,因而大夥都忙着準備啟程。”
趙槿若有所思點頭,随即便笑了,眼眸往一旁瞥去,“本宮何時說要走了?”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是刻意讓遠處之人聽得清楚。
一個武士沒将她放在眼裡,大聲嚷嚷,“這可不是你說了算。”
趙槿不欲與他争辯,繞過馬車,往遠處走。
自從出了京後,她時常感歎自己的脾氣好,任他們說再多,她也沒放在心上,畢竟不是什麼人都值得她生氣。
或許是因為她早早的便意識到天家的無情與人心的險惡,所以她比旁人明白很多道理,退縮與恐懼不是一人之錯,人性如此,隻是她很不幸的親身體會一次罷了。
越是長大,她對皇兄的怨恨便越是淡去,直到如今再想起,心底便越發平靜起來。
有些時候,或許不是不怨了,隻是不在意了。
因着那件事,她不愛住在宮裡同皇兄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等再長大一些,便央求着父皇給她在宮外建一座府邸,那時的趙陵還是個疼愛女兒的父親,雖說很不舍,但依舊沒拗過她。
平日裡她進宮,除了母後宮裡,她鮮少去别處。
人也越發端莊沉穩,不如幼時性子跳脫。
宮人嬷嬷隻當她長大了,從未想過是别的什麼原因。
她這十五年都被困在皇城,從來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廣闊,天有多藍,風吹在身上有多舒服。
她提着裙擺,一步步往前走。
遠處的林子很大,稍一不注意便會迷失方向。
将士擔心她出事,想跟着去,卻被斥退,他們站着幹着急,忙叫人去告知将軍一聲。
趙槿帶來的将士正是聖上所賜給她的錦翎衛,将士口中的将軍指的是江以遊,領了命的将士匆匆跑開,四處尋找都沒找到人。
眼見着趙槿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派去找人的将士無意間撞見裴浔,他呼哧呼哧喘着氣,手指着趙槿離開的方向道:“裴将軍,殿下……殿下去往林子裡了,不讓……”
沒等他說完,裴浔便皺眉道:“可有人跟着?”
将士搖頭。
裴浔呵斥,“你們怎能讓殿下獨自一人去?”
将士愣愣的沒說話。
直到裴浔着急地走遠,他才委屈出聲:“殿下不讓啊……”
他頓了下,連忙跟上。
殿下若真出了什麼事,他們可就罪過大了。
另一邊,武士們收拾完行囊,向王子禀報,“殿下,可以啟程了。”
哈魯爾點頭,四處張望,“公主呢?”
有注意到的武士開口道:“前不久看到公主往林子裡去了。”
剛說完,便挨了一腳,哈魯爾氣沖沖道:“你們怎麼也不攔着?”
說着,便召集武士分散尋找,一時間,氣氛沉悶。
江以遊從别處回來,見此情景,便抓住一個将士的胳膊,問道:“發生了何事?”
那人回禀:“殿下進了林子,久久不見回來。”
江以遊松開他,擡頭望向天色,日過林梢,燦爛朝晖傾灑而下,狹道旁枯枝成片,泛着霜寒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