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救人,還要想好退路。
院中将士嚴陣以待,隻等着他高呼一聲。
國君心思深重,他們能想到這一點,他未必想不到,彼時定會有成千上萬的武衛防守,此一戰不可避免。
無論怎麼看,他們都毫無勝算。
長街上,炮竹聲陣陣,孩童的嬉鬧聲如莺啼婉轉,無憂無慮。
院中沉悶的氣氛影響不到他們。
裴浔靜默半晌,對方梨道:“拿紙筆來。”
方梨沒有多問,提起裙擺跑進屋裡,片刻後出來,手上拿着紙和筆。
衆人看着裴浔将紙在桌上展開,眉眼認真,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他們的神色略有變化,從最初的疑惑到後來的了然。
是皇城布局。
“到時車隊會從這裡出發。”他指着紙上一處道:“留幾人守在這,盡量制造混亂,鬧的越大越好。”
他看着衆人道:“我們人少,要想減少傷亡,不能硬來,隻能智取。”
衆将士點頭。
“可這麼做,會不會傷到百姓?”
裴浔道:“世上本就沒有兩全其美之事,我們能做的是在保證殿下平安的前提下,保護好自己。”他平靜的掃過衆人,“每個人都要活着回來。”
一股悲傷的氣息籠罩在衆人心頭。
即便控制着不去想,也難以保證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或許這是衆人最後一次相聚。
從踏入大夏的那一刻,他們就做好赴死的準備了。
“王八蛋!跟他們拼了!”
“大不了就同歸于盡,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能跟兄弟們并肩作戰,倒也不枉此生了!”
氣氛一下子被點燃。
方梨吸了吸鼻子,抑制住想哭的沖動,隻能背過身去。
她也想為衆人出一份力,哪怕再微薄,也好過做個旁觀者。
突然間,她好像注意到什麼,止住了啜泣,問:“阿辭呢?”
相隔甚遠的宮裡,趙槿并不知道他們的計劃。
她照常坐在窗前擺弄海棠,偶爾撩撩它的葉尖,偶爾輕輕撫摸,像逗弄一個小姑娘似的,不知不覺,嘴邊揚起一抹不太清晰的弧度。
她時不時擡頭往外望去,看起來就像是在等什麼人,但她神色不見焦急,一如既往的平和,大抵是知道急也無用,被困将近月餘,除了上一次出宮,平日裡隻能從阿昭那兒帶來的隻言片語了解到裴浔身子好了不少,她默默松了口氣,面上卻不顯,不冷不淡的嗯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每當這時,阿昭便會笑她,‘口是心非,分明在意,偏偏裝的冷漠。’
她當沒聽見,繼續低頭看海棠花。
花枝豔豔,色澤比往日更加明麗不少,足以可見是被悉心照料的。
窗外清風微拂,冬去春來,已過了寒冷時節。她單手支腮,鬓邊發絲被風吹得略微淩亂,有一會兒沒一會兒的蹭過她的面頰,撩得她有些癢。
方梨不在,她又不擅梳那些複雜的發髻,便隻好簡單将滿頭烏發攏起,用一根簪子固定住。
這麼吹了一會兒風後,那些零碎的發絲亂飄,她也無心理會。正出神着,冷不防聽到門外傳來響動聲。
她沒輕舉妄動,維持着原先姿勢不變,直直的盯着門外。
那扇門開啟,卻不是她想見的那道身影。
她心中失落一瞬,又忍不住提起心來,因為來的正是久未謀面、且被軟禁的大王子。
趙槿一見到他就想到那些無辜枉死的百姓,心中一團火氣無處發洩,眉心擰的很緊,目光冰冷又帶着明顯敵意。
可對方竟一反常态沒有發作,就像是沒注意到她不待見的目光,大刀闊斧地往她這邊走來,走近了還笑眯眯地沖她道:“好久不見啊,我的公主殿下。”
趙槿腹中一陣反酸難受,忍住了想要幹嘔的沖動,斜睨着他沒說話。
大王子樂道:“别這麼瞅着我,也别用你即将成為父王的君後來激我,沒用。”
看來他是聽到了什麼風聲,一上來就想将她的話堵回去。
但用過一次的招數她不會再用。
“别說此事尚無定論,即便事情已定,你未來會落入誰手,還說不準呢!”他似乎沒指望趙槿會給他回應,想了想,突然一拍桌子,道:“差點忘了,我來是有一事來請公主幫個忙的。”
他那雙不懷好意的眼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她,趙槿也知他此行絕無好事,但隻要不離開這間屋子,事情便在可控範圍内,一旦脫離,前路渺茫,任何事都可能發生,她心神緊繃,不敢松懈,防備的目光狠狠剜着他。
“何必拒人千裡之外,公主殿下,我不過是想讓你幫忙認認人,畢竟……她可是從你宮裡出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