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野了然,拿出了課本讓她讀一遍,在磕磕巴巴的聲音裡,他發現了問題。
“有點口音,發聲偏中式,你會下意識用說漢語的方式發聲。”他頓了頓,“籠統來說英語和漢語一樣,重音調節音調。”
“你的發聲太靠前,英語發聲需要下壓,仿若有一股氣從胸腔處湧上口腔。”
右手撫上胸口,林郁野開口念課文。
他念英語時,嗓音會更加低沉,很特别,能讓沈喚笛在全班六十人齊聲念時準确地識别出來。
現在在耳邊立體環繞,沈喚笛也有樣學樣,小聲跟讀。
“好了很多。”
林郁野的誇贊讓沈喚笛紅了耳朵,掌心下的心口微微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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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考試的前一天,林郁野每晚準時出現在她的房間裡履行教學承諾。
在他的幫助下,沈喚笛逐步弄清楚了每個元音輔音最标準的開口大小,發聲部位和送氣長短,以及英文裡某些“墨守成規”的引申含義。
看着縫縫補補,搖搖欲墜的英語大樓,正在一磚一瓦穩步重建,沈喚笛就開心得睡前卷起被子滾一圈,對着窗外雙手合十許願才睡。
考完結束的第二天正是9月30日,下午不用上課。國慶假前,秦雪花了半節課時間強調好幾遍假期安全。
攔不住的青春躁動終于在提早打鈴時通通釋放出來。除了安靜的高三。
從今天開始王媽正式休假。
沈喚笛走得很快為了趕回去做飯,昨天和林郁野說好了午餐當做謝禮。
她對一個人好就是竭盡所能,而能拿得出手的是林郁野蠻喜歡吃她做的飯。
之前沒有理由,這下光明正大。
雖然這份感恩裡可能有幾分不為人知的缱绻心思,但林郁野的确是一位相當負責的老師。
出了北區校門時,她剛巧遇到梁曉霜和孟雲潔。
梁曉霜叫住自己:“喚笛,你這麼急,回家趕車還是怎麼?”
她腳步一頓,想到上次周日返校自習時意外遇見沈自強,他對自己說她的床拆掉了。
奮力地搖了搖頭:“不是,先不聊,我有急事,回見。”
走了好遠又扭過頭來看着那兩人的背影。
再一次lonely walk嘛。
習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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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郁野到家時。
剛巧滿滿一盆大棗肉丸湯端上桌,燙紅了指尖,沈喚笛一放下就摸了摸耳垂,淺笑道:“這個對胃很好。”
說完立即轉身進了廚房,蹲下身從洗碗機裡拿出湯匙,關上櫃門時,才敢瞟一眼玻璃門外。
林郁野站在餐桌旁,微傾着頭,單手将堆疊的碗筷分開,又按兩人份,一一擺放好。
這一幕像極了不會做飯的丈夫在做些零碎活。
洗碗機不鏽鋼櫃門上映出自己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她收了幻想。
這陣子兩人在家裡說過的話,見面的次數加起來比這一個多月,準确來說是他住在家的二十三天裡,她才有點兒“兩人身處同一屋檐下”的實感。
恍神之際。
大門口乍現一道光影,定睛一瞧,來者是淩叢宇。
他大喇喇地進了屋,徑直來到餐廳,聲音中氣十足,“嚯,中午你一個人吃這麼多呢。”
“擺了兩副碗筷。”他一手撐在桌上,一手搭在林郁野坐的椅背上,“王媽沒放假?”
“放了。”
“哦,預定了長安飯館,提早送來的麼。”笑道。
淩叢宇松開搭在椅背上的手,伸手去夠對面的碗筷。
剃短的頭發配上這副燦爛的笑容,莫名冒着傻氣,完全沒有學霸模樣的聰明勁兒。
“看來你是預料到我中午沒飯吃,等着我呢?”
此話一出,正想起身打招呼的沈喚笛隻能僵持着。
她突然想到,淩叢宇可能不知道自己寄住一事,若不知情大抵是林郁野和江雪映都沒有說,那她沒必要給他添麻煩。
思及此,她邊往角落裡挪動邊盯着梢。
隻見林郁野不緊不慢地又拿了一副新碗筷,眼簾微垂,擺放在對面,“沈喚笛住在我家。”
“什麼?”
“有女生住你家?”尾音驟然升了調,“小雪知道麼?”
“她早就知道。”
“人就在廚房。”林郁野平靜地阻止了淩叢宇的探尋,“這頓飯是她做的,如果你要吃,需要征求她的意見。”
沒法躲了。
沈喚笛略帶窘色地起了身,對視上了淩叢宇滿是震驚的眼。
氣氛突然陷入詭異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