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人數衆多,在襄南士兵的威逼下列成隊伍走出軍營,向着遠處的廉陽城而去。李淮水身在其中,耳邊是陣陣擂鼓與軍士的呐喊。
她向前後望着不見盡頭的人群,心中猜疑襄南軍将流民趕去廉陽城的目的,同時不動聲色的觀察着襄南軍營地的布置。
神州之上五國并立,襄南王劉巒坐擁南地。雖然她原身的母親老夏陽侯在世時,幾乎占下劉巒襄南的半壁江山,但終究未能在有生之年一統南方。
李淮水襲爵繼位後,劉巒趁她新君上位、廉陽局勢不穩便大肆來犯,夏陽與襄南的邊境一直以來動蕩難平。
現下雖然她與其他流民被關押的位置處于營地外圍,但周圍的襄南軍顯然在做着備戰準備,來往軍士步履匆匆絡繹不絕。
她觀察着營地中的地形,暗暗為襄南軍的部衆之多而感到驚心與焦慮。
劉巒與夏陽李氏積怨頗深,早對夏陽土地心存觊觎,從前隻是礙于老夏陽侯的威名不敢造次,如今像一頭饑餓的豺狼般率衆而來定然所圖不小!
她死去究竟已有多久?身死的這段時間又發生了什麼?襄南軍怎麼會這麼快兵臨廉陽城下,大批部衆駐紮城外,俨然一副即将攻城的模樣!
而集結他們這些流民,難道就是為了攻城不成?
劉巒兇名在外、好戰暴虐、窮兵黩武,以流民去做箭靶子攻城确實是他能做得出的事。
李淮水雖然此時穿着流民的殼子,内裡卻還是那個與劉巒積怨已深的夏陽侯。
她年幼時便聰慧機敏,所學經史子集、兵法詭道無一不是過目不忘,短時間内便将襄南軍營外圍布局、及營外一路的地形刻入了腦海中。
才剛剛收回視線,李淮水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騷動。她轉頭看去,發現是一個年紀不大的流民男孩想要趁看管的兵士不注意逃跑,卻還沒跑出多遠便被擒住。
“哪兒跑?找死是吧!”
兵士狠狠一腳将男孩踢翻在地,而後見男孩痛呼幾聲後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便用手上的長戟戳了戳。
見男孩仍舊沒有動靜,兵士嫌棄的嗤了一聲:“啧,死了,真晦氣!”
他回身向身後的後勤兵招了招手,便有人将男孩的屍首拖了下去丢在一旁的土坑裡等待掩埋。
“看到了沒有?都老實點!誰的小命不想要了?爺爺我現在就送他歸西!”
衆人面對兵士的威吓不敢出聲,李淮水則緊擰着眉頭心中氣憤,但終究沒有作聲。
流民母親見狀在一旁緊緊握住她的手臂,似是擔心她頭腦發熱上去反抗。
李淮水察覺後隻是拍了拍母親的手背,對着這個一路而來都擔憂着她的女人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她清楚如今自己現在隻是個虛弱的流民,即使反抗也會被軍士輕易殺死,自然不會輕舉妄動,先保住命靜觀其變才是。
随着時間推移,隊伍距離廉陽城更近,李淮水甚至能夠聞到随風飄來的血腥氣。
她擡頭遠遠望去,果然見到遠處廉陽城的城牆上弓箭手林立,一波波箭雨傾瀉而下。
城下則是一批批前仆後繼的兵士與流民在向着城門沖鋒,卻又倒在箭矢之下,屍身甚至壘成小山。
流民們經過此前的事本就個個兒精神萎靡、面如菜色,現下見到這幅人間煉獄般的景象,更是抖如篩糠,接連嚎哭叫喊着想要逃離。
一時間隊伍中騷動不止,襄南士兵卻對此早有預料,當即分出幾隊持刀甲士手起刀落劈了幾個逃跑的流民。
“誰敢跑!逃跑者就地斬首!都給我向前!”
在這中血腥手段下,先前想逃跑的流民果然不敢輕舉妄動。他們面對向南軍冰冷的刀刃,隻得被逼迫着繼續向廉陽城靠近。
“咻——”
随着越發臨近城下,已有箭矢落在前方不遠處。
“還能怎麼辦…這是讓我們去送死…也許就解脫…唔…”
李淮水身邊此時有個流民少年,正雙眼無神、口中喃喃自語的麻木向前。卻還沒走出幾步,就被飛來的流矢一箭穿心。
她見此景心中劇震,立時拉着身邊的母親蹲下身來,随地拖了兩具屍體充當人肉盾牌,與母親躲在後面。
前有廉陽城的流矢,後有襄南軍的刀劍。李淮水無法,隻能這般艱難的抱着屍體緩慢往前挪動。
一批批流民在襄南軍的刀刃下被迫沖向廉陽城門,前仆後繼的死在城樓射出的箭矢之下。
李淮水就這般一路走一路躲藏,甚至在艱難時帶着母親躲藏在屍堆下。如此這般她也被箭矢劃破了手臂小腿,臉頰也多了許多擦傷。
正當她體力耗盡,躲在屍堆之中氣喘如牛、血流不止,再也無力氣抱住屍體時,身後突然傳來騎兵沖鋒的号角。
緊接着地面震動,那是襄南軍的先鋒騎兵終于出動,向着廉陽城在發動最終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