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才回閣樓,即便心緒混亂,江渺也沾床就睡死了過去,第二日一大早,黑羽衛盡數撤離三玄殿,玉如珩也派人把雀穗送了回來。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
具體如何不清楚,聽人說給木老投毒的是堪輿司後書院的啞巴監查,作案動機尚在審問,至于洛文诏,送到诏獄當晚就自戕了,原因不詳。
從表面上看,一切似乎都有了結果,但也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像多方勢力打太極,然後稀裡糊塗的胡了牌。
不過這不是她該管的事情。
堪輿司正殿中央擺了張長桌,此刻,江渺正弱小又無足的坐在末席。
往上看,她的右前方依次是代理少司鄧晏楚以及六位首座,資曆最老的曲首座坐在正上方,扶額歎氣,表情苦惱。
他放下手,目光掃過下面幾人,最終定格在江渺臉上,神色又是一陣複雜。
“木老被害一案水落石出,黑羽衛已将案件移交大理寺審理,由于銀魚令牌并未丢失,所以陛下的意思是無需召開三玄會審,殿司之位由堪輿司自行決定”說道此處,曲首座看了眼滿臉惶恐的江渺,深吸氣道“之前我們原想将殿司一職暫空半年,由鄧司務擔任少司暫理司務,不過,木老似乎已經選出了繼承人。”
此話一出,所有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江渺身上。
木老臨終前把銀魚令牌托付給雲骞這事兒,所有人都沒想到。
雖然他們都對雲骞的身份緘口不提,也從沒往這方面想過,況且木老去的突然,誰知道他居然早就做好了打算。
鄧晏楚盯着她的臉,笑意不達眼底“原以為令牌丢了,沒想到殿司居然早早托付給了雲公子,看來殿司生前十分看重你啊,不過雲公子怎也不早些告訴我,害我這麼些天日日擔憂。”
江渺正想找借口搪塞,便聽曲首座說“如此,按規矩,便要由你來繼承殿司的位置,雲司務你可還有什麼要說?倘若沒有,過幾日我便可以上拟奏折禀告陛下。”
本來想做個小透明避避風頭,結果一個當頭浪直接給她拖到了山頂,江渺登時有種窒息的感覺。
“我……沒有什麼要說的,一切都聽各位首座的安排。”
德不配位,她真心想拒絕,無奈玉如珩提前給她做好了思想工作。
玉如珩說“你不是想和離嗎?這個其實不難,隻要你徹底坐實了殿司的位置,就等于有了和溫行舟談判的資格。”
“此話怎講?”江渺不懂其中奧妙。
“整個三玄殿都處在更新換代的關鍵時刻,你可以暫時把這兒看成一盤棋,它正在映射整個大臨的曆史走向,太子和邕王神仙鬥法,而你,作為整個三玄殿唯一的中立勢力,接下來,兩方勢力要麼吃掉你,要麼,消滅你。”
換句話說,她不需要指望和溫行舟真的恩斷義絕,隻要把和離看成一樁交易,一樁溫行舟無法拒絕的交易。
這似乎是個可行的方法。
不過還有一點兒不太明白,江渺指了指自己,怔怔問道“唯一的中立?”
玉如珩笑意不明,彎起的眼眸盛滿了清亮的光芒。
江渺盯着他,恍然大悟,倘若那天在欽天監見到謝婉迎不是巧合,那麼謝婉迎和溫行舟一樣,都屬于邕王的陣列,以此類推,玉如珩就是太子的人了。
可太子的隊伍是必敗的,這是早就寫好的結局。
而她,從決定和離的那一刻,也被動的站到了溫行舟的對立面。
她很快晃了晃腦袋,提醒自己,不需要赢,也不需要站隊,隻要拿到和離的籌碼,完成任務回家就可以了。
江渺問“那我要怎麼做?”
“很簡單,成為堪輿司的殿司。”
“可我什麼都不懂,别人恐怕不會信服。”
“你是木老親自挑選的繼承人,誰敢有異議?别擔心,路,我早就為你鋪好了,你隻管大膽的往前走。”
*
如你所見,在玉如珩的推潑助瀾下,江渺趕鴨子上架成為了堪輿司殿司。
好在大多數事務都有首座和鄧晏楚處理,而她理所當然的成了個沒什麼作用的吉祥物。
不過這樣也好,她本來也沒有真材實料。
在三玄殿待了快一個月,江渺逐漸開始擔心溫行舟那邊的情況,畢竟一個月沒回侯府,就算再不挂念女主,他也極有可能會進宮來詢問。
這天,一連串機械聲效在腦海深處響起,震的她腦瓜子嗡嗡【叮咚——恭喜宿主,目前化解關鍵虐點總任務進度已達百分之二十,請再接再厲哦,叮咚——友情提示,和離倒計時還剩329天,請宿主合理支配剩餘時間,叮咚——友情提示,特殊道具“易容幻化”即将失效,進入冷卻期,請宿主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哦。】
雖然沒有和男主一起走主線,但時間仍然在流逝,許多本該發生的劇情也因為男女主分隔兩地而自然抵消,扼殺在了搖籃,江渺不由感歎,自己遠離修羅場真是個正确的決定。
劇情看似偏離,任務進度倒長了不少。
江渺喜滋滋的收拾下樓,發現昨夜下了場大雨。
民間都傳頌這場雨是欽天監少監求來的結果,如今,整個京都謝婉迎可謂風光無兩,甚至有百姓自發稱呼她為雨露仙使。
下了雨,旱情得到緩解,但因為大臨連年旱災,昨日陛下決定在桐河邊的照霞台舊址重新修建一座望江樓,并從海外請來一尊漢白玉水官供奉,以求來年風調雨順。
堪輿司大部分司務都被調去桐河和工部一起負責望江樓的設計修建,她的易容幻化即将失效,可能無法繼續待在堪輿司内。
看來必須要回侯府一趟了。
她去找玉如珩商量,玉如珩卻火急火燎的讓她幫忙送件東西到東宮。
江渺是個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絕不坐着的大懶鬼,被使喚跑腿,心底多少有些不滿,但又怕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隻好答應。
玉如珩笑盈盈的把她送到門口,目送她離開三玄殿。
手中的提盒很輕,輕到江渺一度懷疑裡面是不是沒有東西,但又想他應該沒有那麼無聊。
跟着宮道往外走,自那日來了以後,這是她第一次離開三玄殿。
走着走着,她不由懷疑自己迷了路,過了好久,才終于瞧見迎面走來個小黃門,連忙上前問路。
小黃門見她穿着堪輿司的官服,樂得其所的給他指明方向。
道了聲謝,她正擡腳欲走,忽然瞧見宮道盡頭的大門前停着一輛熟悉的馬車,這道門是進入中宮的最後關卡,所有經召入宮的人到這兒便要搜身步行入内。
不知怎的,她忽然沒來由的感到心慌,折身拉住欲走的黃門,忙問道“公公,今日鎮遠侯是不是進宮了?”
那黃門微微一愣,同樣瞥見門口的馬車,低聲回“陛下今日召他入宮觐見,不過剛才他先去了三玄殿,大人從裡面出來沒見着嗎?”
“他去了三玄殿?”江渺茫然的搖了搖頭,心底不詳愈發深厚,自言自語的道“他去三玄殿做什麼?”
想必三玄殿裡有他的親戚呗,黃門有些納悶,遂把自己聽到的說與他“剛才遇見鎮遠侯,聽他同值守的門侍說要去三玄殿處理家事”
聽到“家事”兩個字,江渺腦袋霎時一片空白,心底湧出強烈的念頭——溫行舟難不成發現了?!
那黃門見她神色慘白,隻好作鞠告辭。
江渺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提盒,将上面的盒蓋掀開,如她所料,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