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首異處的紙人躺在地上,腦袋咕噜咕噜地滾到了二人腳邊。
紙人的嘴微微翕動,聲音嘶啞嘲哳,幾乎聽不清内容。
“一紙婚書......當上奏九霄.....三界除名,永無輪回。”
“他在叽裡呱啦說什麼鳥語?”淩霄劍氣可斬斷一切,就算是地獄大魔來了也要留下腦袋再走,洛禺的膽子這才算落回他的肚子裡,放肆地盯着那紙人的腦袋看。
“師兄,”孟婷的聲音微微發顫,像是還沒從驚吓中回過神來,“你剛剛用的那個東西,還有嗎?”
“沒了啊。”洛禺不明所以,“謝師伯的劍氣可是難得的寶貝,我好不容易才從師尊那讨來一點,哪兒來的多餘的。”
婚房中沒有風。
但是紅繩卻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地面上扭動蔓延。
像蛇吐出的紅信。
“一紙婚書......上表天庭,下鳴地府,當上奏九霄,諸天祖師見證。若負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最,身死道消。佳人負卿,有違天意,三界除名,永無輪回。”
“師尊......”師月白緊緊拽住了謝珩的袖子,她聽不懂這文绉绉的話,但是這兩個莫名出現的紙人确實已經有夠吓人的了。
“小白乖,”謝珩拍了拍她的手背,“怕的話就抓着我袖子閉上眼睛,别看他們。”
師月白閉上了眼睛,卻依舊無法屏蔽那紙人喑啞刺耳的誦詞,像鬼魅般萦繞在她
好像更怕了。
謝珩察覺到一股輕微的力道從袖口消失,頓時意識到小白松開了自己的袖子。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她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異樣,便微微側身回頭去看。
小白不知何時已經化出了她的本相,潔白如雪的毛發在微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她那雙琥珀色的獅眼裡流露出一絲孩子氣的狡黠,前爪微曲,後肢穩穩地站在地上,正用力龇牙咧嘴,露出一排尖利的獠牙。
白獅體長一丈,站起來身高六尺,威武地低低吼着。
“小白真厲害,”謝珩摸了摸她的腦袋,威武的白獅頓時伏下腦袋,發出貓科動物特有的,舒服的呼噜聲,“是想給自己壯膽嗎,還是想要保護師父呀。”
師月白蹭着他的手,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可以保護師尊一樣,兇狠地環顧四周,兇巴巴地瞪着那兩個裝神弄鬼的紙人。
“不展示一下,你們是如何抓走那兩個曉霧峰弟子的嗎?”謝珩召出數十柄飛劍,繞在兩個紙人四周,劍尊的威壓讓原本沒有生命的紙人下意識地後退,似乎昭示着驅使他們之人本能的畏懼。
“不照做麼。”謝珩蹙眉,飛劍又逼近幾尺。
“你們可願......”因為畏懼的緣故,紙人的聲音顫抖,尾音拉得很長,顯得更加可怖,“可願......結,結......兩姓........”
随着紙人聲音響起,滿地散落的紅繩開始扭動,發出窸窣的聲響。
謝珩揮劍,利落地斬下紙人的頭顱。
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的紅繩蜿蜒着向一人一獅靠近,師月白害怕地嘶吼着,卻并不能夠喝退無知無畏的紅繩。
劍光一現,紅繩被盡數斬落,卻仍蜿蜒着向二人靠近。
是紅繩。
紅繩是帶走那兩個曉霧峰弟子的罪魁禍首。要找到他們,或者說順着他們找到那個始終藏在暗處的魔修,隻有一個辦法。
和那兩個曉霧峰弟子一樣,被紅繩卷入繭中,帶到魔修的領域。
謝珩揮出一道劍氣,收在師月白的眉心。公主府人心複雜,魔修可能就隐匿其中,與其把小白留在這裡,謝珩還是更願意把她帶在身邊。
“一會兒發生什麼,都不要害怕,師父留下的這道劍氣會保護你的。”
紅繩繼續蜿蜒靠近,師月白的眼睛一下就紅了,她化作人形,一頭紮進謝珩懷裡:“師尊,師尊不要死。”
“你這孩子,想什麼呢。”謝珩失語,順從地摸了摸她的發,“師尊隻是要跟你分開一會兒,沒猜錯的話,魔修就是用這紅繩抓走那兩個曉霧峰弟子的,我們現在要讓紅繩帶我們去找他們。”
師月白這才放下心來。
“一紙婚書,上表天庭,下鳴地府......生死道消......永無輪回。”
紅繩如同從腳向上綿延,将他們嚴絲合縫地包裹成繭。
謝珩雙眸微斂,刹那間捕捉到周圍靈力那一絲微不可查的波動,仿佛空氣中的寒意忽然凝滞,連呼吸都顯得沉重幾分。他心頭一凜,意識到此地已踏入那魔修的領域。隐隐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襲來,像是有無數看不見的目光正注視着他。
“來了。”謝珩心底冷然。手中淩霄劍驟然泛出淡藍色的劍光,似流動的寒光從劍鋒蔓延而出,淩空劃破周圍的沉悶空氣。随着他一聲低喝,劍氣如破繭之蝶瞬間暴發,寒光掠過,包裹在他身上的紅繩應聲而裂,那些如蠶絲般堅韌的紅線在劍鋒之下紛紛斷裂,伴随着輕微的破裂聲,四散飄落在地。
紅繩破碎時發出的聲音仿佛細微的雪片落地,然而地面上散落的并不是雪,而是帶着詭異氣息的紅色碎線,像是帶着生命般輕輕扭動。破碎的紅繩一片片地在他腳下稀落成堆,殘留的劍氣還未消散,空氣中彌漫着劍鋒切割過後的冷冽氣息。
四周一片死寂,隻有他耳邊依舊能感受到那若有若無的靈力波動,仿佛潛伏在黑暗中的危險正等待着下一次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