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是鎖院的日子,劉大公子亦在考官之列。”
“春闱要開始了?緣何隻見考官,不見考生呢?”
“還有十幾日光景了。”
“還有十幾日?”栖影訝異道,“怎麼現在就鎖院了?”
“鎖院,為得是防止考官徇私舞弊,洩題漏題。按照前朝舊例,原是開考之日才鎖院的,但也時常發生考官徇私舞弊的案件。直至我朝初年,蘇翰林被選為主考官。蘇翰林為人正直,為杜絕私情,專心考校,便在被任命當日徑直去了貢院。此舉既保證了科考的公正,也保護了自己,自此便成了慣例。”
“原來如此,這樣看來,科舉還是挺公平公正的。”
“算是吧。”梅如霰若有所思道。
栖影遺憾道:“但三年一比,到底是久了些。咱們家二爺真可惜,十年寒窗,好不容易拔得了解試的頭籌,卻因老爺新喪,便不得科考,錯過了這次,又要等上三年了。雖說以二爺的才華,榜上提名是十拿九穩的事,但到底多了些波瀾。我看二爺最近恹恹的,想必也是因為這檔子事吧。也不知今年的新科進士會花落誰家。”
“二哥時運不濟,也是沒法子的事。所謂科舉,向來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年年科考,必勞民傷财,尤其是那些屢試不中的外鄉舉子,隻得疲于兩地奔波,幾乎無暇學業,到底不是長遠之計。三年一比,更能多些潛心治學的時間,不至于荒廢了學業。縱是這樣,也未必真能選拔得出人才,況且朝廷哪兒需要那麼多官員。說到底,命中沒有,強求亦是不得,何必場場不落,屢屢落第,倒不如盡早另謀出路。”
栖影搖頭道:“哪有其他出路呀,你看看這些個讀書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看回鄉種地都費勁吧。若是家中有萬貫家财倒也無妨,隻怕連一畝良田都沒有,那才真是走投無路呢。”
“若能把讀書的力氣用着旁事上,也未必不能成事。當今社會,除了仕宦和種田,還有大把的營生可以做,就看他們願不願意放下滿腹的仁義道德,放下那些假清高,做點實實在在的事了。”
“那倒也是,隻要有手有腦,哪有做不成的事啊!對了,姑娘,咱們的話本何時完成啊?我近日總見不着寒枝,也不知她那裡進展的怎樣了?”
“不急,時間尚早。我給她放了幾日假,讓她松快松快,過段時日該有得忙了。”
“她也該休息休息了,整日裡兩頭跑,身體哪能吃得消啊。我看這大半年來,她都瘦了一圈了。姑娘也是,你該給自己放放假了!”
“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我看,是你想休息了吧。”
“才不是呢!姑娘知道,我是閑不住的,哪日若不給我派點活兒,我能急得到處亂竄。我隻是心疼姑娘,食量越來越小了,今早才吃了半碗粥,便說夠了。比起老爺在時,清減的何止一星半點。”
“我那是昨夜吃多了,有些積食,哪裡就少吃了。”
“昨夜的果子,難道是姑娘一人吃完的?”
“不然還有誰?”
“我昨晚睡得早,隐約聽到說話聲,隻當是來客人了呢。”
“那是我在彈琴唱曲呢,大半夜的,哪來的客人。”
“我當是……”
栖影話還沒說完,便被隔牆的詩酒聲打斷了。
“白苎新袍入嫩涼。春蠶食葉響回廊,禹門已準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鵬北海,鳳朝陽。又攜書劍路茫茫。明年此日青雲去,卻笑人間舉子忙!”
“範兄,看這卦象,你此番必是要蟾宮折桂了,他日登上青雲,可不要忘了兄弟們啊!”
“那是自然!”
談笑間,一陣狂風忽而襲來。
燒得正旺的爐火被風猛然掀滅,灰色碎屑滿天紛飛,似也在應和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