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影大喜:“太好了!遇見三公子,可真是遇見救星了!”
梅淮拿着拜帖,領了栖影,氣勢洶洶地來到葉府。
他和葉家并無交情,半夜登門,原以為又會吃閉門羹。沒想到,剛遞上拜帖,葉家就送出了梅如霰。
隻是,身為主人的葉家七郎竟未露面,連個說法都不給,着實猖狂。
而這個平日裡與他最是不對付的四妹,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帷帽也遮不住紅腫的臉頰:“三哥怎麼來了?”
“聽說你被葉七帶走了,家中又沒個主事的,我若不來,豈不是任他欺負我梅家人。”梅淮展現出了大家長的風範,“素日聽聞這個葉七是個花天酒地,不求上進的主兒,原以為隻是坊間傳聞,不可當真,沒成想品性竟如此卑劣,也難怪你要退婚……”
“三哥莫說了,仔細被人聽了去。”梅如霰的聲音有些哽咽。
“罷了……時辰不早了,大伯母又病着,四妹先随我回西府吧,有什麼事咱們回去再說。”
“多謝三哥。”
“自家人,說什麼謝。”今夜如有神助,太過順利,令梅淮既驚喜又意外,他和栖影一道将梅如霰扶上馬車,放下簾子,一路向西府駛去。
馬車路過玉林堂,沉默了一路的梅如霰忽然開口:“請教三哥一事。”
“何事?”梅淮應道。
“不知‘玉林’二字所取何意?”梅如霰低聲詢問。
“自是‘積雪之林’。”梅淮脫口而出,又覺困惑,以為對方或有深意,“四妹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近來讀到一首詩,其中有‘雪片層層簇玉林,寒窗光炯照人心’一句,寫得甚好。隻是小妹愚鈍,卻不知這‘玉林’二字怎解,困惑多日。”梅如霰的面容被帷帽遮住,情緒也隐了起來,“多謝三哥解惑。”
梅淮暗自揣測:“這四丫頭看來真是被氣得不輕,竟連七歲小兒都懂的‘玉林’二字也解不出來了……”忽又心生疑惑,“不對,回去得查一下這首詩,興許真有深意。”
馬車很快到了西府,梅淮安頓好梅如霰,便一溜煙兒鑽進了書房。
進了廂房,梅如霰屏退左右,摘下帷帽。
栖影拿了藥膏,正準備上手,卻見梅如霰的臉頰已有藥漬:“姑娘塗過藥了?”
梅如霰從荷包裡取出一枚印有梅花暗紋的小瓷瓶:“七郎幫我塗了。”
栖影笑着接過瓷瓶:“葉公子的藥,自然是頂頂好的。”
梅如霰狐疑道:“我以為,三哥會反對退婚一事,聽這語氣,怎麼好似并不願我嫁入葉家。”
栖影冷笑道:“三公子心思重得很,誰知他暗地裡又在盤算什麼,姑娘莫被他的外表蒙蔽了雙眼。”
梅如霰笑問:“你和他并無深交,怎知他心思重?”
栖影揚起下巴:“我就是知道。”
梅如霰忍俊不禁,故意逗她:“那你覺得,他剛才是演的,還是真心的?”
栖影撇了撇嘴:“心疼姑娘是演的,愚蠢是真心的。”
“你呀,真是嘴上不饒人!”梅如霰掩唇淺笑,“他心思既重,你又是如何把他哄騙來的?”
栖影擺手:“我可什麼也沒說,都是他自說自話,還講了葉公子許多壞話。”
“你怎麼也不攔着他,剛在葉府門口那席話都驚到我了。也不知他在哪兒聽到的風言風語,竟如此诋毀七郎。”
“葉公子不在意這些。況且,姑娘和葉公子的婚事,隻有咱們兩家人知,三公子也不是長舌之人,傳不到旁人耳中,壞不了葉公子的名聲。隻是……”
栖影止住了話頭。
“隻是什麼?”梅如霰追問。
栖影走到梅如霰身後,替她卸下钗環:“自古以來,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沒有無故退婚的道理,必是一方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才會走到退婚這一步。姑娘既要退婚,定是葉公子有錯。”
“他沒錯。”梅如霰立即反駁。
“那就是姑娘有錯?”栖影接道。
“我也沒有。”梅如霰低聲說,語氣卻不似方才那般笃定,“唉……退婚可真難。”
栖影掀開香爐,點燃一盤香,問道:“誰都沒有錯,那姑娘又是為什麼退婚呢?”
“我……”
梅如霰盯着案上的香爐,默了許久。
篆煙如影,絲絲縷縷,盤上紗窗,又旋在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