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入秋,遠在秦嶺腹地的翠華台銅鐘激鳴三聲,昭示太乙有難。山中弟子奔走傳訊告知四下門人回山支援。
彼時,秦寒息同尹鋒正遠在千裡開外的南诏,二人聞信即刻啟程,與他們一同前往的還有蒙溯。
蒙溯早先見過秦寒息使劍,幾招下來便可見端倪,頗有當年谷仲真人的風範。而尹鋒雖未在她面前展露過手腳,“十高徒九太乙”江湖早有雲,二人同門倒是最合情合理。
一行三人至秦嶺深處突遭伏擊,秦寒息與蒙溯二人配合斷後,使尹鋒先行突出重圍。
“我有一事不明,被下戰帖不過江湖尋常之事,緣何太乙如臨大敵。”
“來者不善。”
二人并不戀戰,出手果決,隻見快馬絕塵,所過之處,未有活口。
日央,翠華台上翠華殿外,方過一陣刀光劍影,喧嚣漸止。
“谷仲,谷陽。二十年了,你們究竟準備躲到什麼時候?是時候一決高下了罷。”男子年過不惑,面色幽森,手執寶刀倉合,滿是戾氣。
“你若是來比試的,老夫豈有推辭之理。”老者撫須,笑地祥和,竟無半分如臨大敵之态。
“若是其他,就請回吧。”老者依舊笑着,話雖溫和卻有内力加持,震得對方衆人連連後退幾步。
一時間,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太白門前,兩撥人正僵持不下,一方自是太乙門人,另一方黑衣蒙面腰佩彎刀,每個人的脖頸處均刺有特殊徽印。
“倚江閣的人。”蒙溯冷笑一聲,不鹹不淡道,“原是朝廷的爪牙。”
“是趙津。”秦寒息冷冷回道。
“聽聞,近日朝中下令召七國世子赴大都太廟向新太子授學,看來,這就是他的手筆吧。現下,燕、蜀世子已動身上路,魏、晉二國持觀望态度,剩下的吳、楚、齊三國毫無動靜,此番,他是沖你來的。”蒙溯看向他,繼而道,“三日時間,你将吳國打理妥當,讓他撲了個空,誰會想到他竟不講道義,轉手拿太乙開刀。”
二人對視一眼,萬語千言盡在其中。
“你且去好好教訓他,我自是最看不上這等人。隻是你們門内之事,我不便參與,便在此處候你。”
“韓師兄?”
“真是師兄回來了——”
“快去告知師傅,師伯,還有尹師兄。”
“不必了。”他步子未慢,徑直朝教場走去,“你們守在此處,不準任何人進出。”
“是。”
正是僵持不下,門外突然一陣異動。
隻見山鳥縱飛,木葉簌簌,嘩然間,男子一身勁服,長劍在手,孑然而入。
“師傅,師叔。”男子站定拜道。
“子晰,你回來了。”
“是”
“此番南行時日頗久,山下可還太平。”
“若無弄權之輩,倒也無事。”
“你這話什麼意思?”趙拓正預發作,卻聞秦寒息話鋒一轉。 “宗上齋戒,不宜動武,此番就由晚輩代為受教,前輩意下如何?”秦寒息略過趙拓徑直看向趙津。
“你?”趙津将面前的年輕人打量了一番,輕笑道。
“前輩有所不知,師兄乃是我們太乙全宗的翹楚,師伯的真傳怕已悟得十之八九。”尹鋒會意,上前一步出聲道。
“你們未免欺人太甚,之前慢客不說,如今竟派出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
“拓兒!”趙津出聲打斷,目光轉向尹鋒問道: “他的武功可在你之上?”
“是。”。
猶疑片刻,趙津反手橫劍而出:“請!”
與此同時,對向的霜州應聲出鞘,一時間,兩人面上俱是劍光明滅。
“就是他了。”趙津打量着對方,斜嘴一笑道。
“你說他們誰會赢?”方一交手,沐微便不由緊張起來。
“噓——”尹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不是一直想看你秦哥哥出手,高手過招,你有眼福了。”
“嘁,你武功好,怎麼自個兒不上啊!”沐微撇了撇嘴,不滿道。
“人家又不是沖我來的。”尹鋒聳了聳肩,一臉無辜。
“尹鋒你說,秦哥哥會赢的,是嗎?”見秦寒息一直處于被動局面,沐微坐立不安,更為揪心。
“子晰單憑本門武功與他過招。”不等尹鋒回應,谷陽真人開口答道,“現在是十個回合。”
“小叔公,沐微不是很明白。”
谷陽真人撚須一笑:“外頭的事,你無需明白。”
日往西去,距秦寒息上山已有一個時辰。
山腳下,形勢如初。
蒙溯正斜倚着樹,百無聊賴地銜草逗鳥。
“如頌,鐵騎營該到了吧。”
來人勒繩下馬,一揭面罩,正是南诏的鎮西将軍衛嘯,而鎮北将軍曹複也緊随其後。
“回禀公子,二千人馬已于五百米外的峽谷處駐紮。”
蒙溯交出兵權前留有一手,令尹鋒先行調動精銳部隊,分批次借府兵之名行動掩人耳目,關口上下皆為蒙溯之人,暗度陳倉倒也不難。隻待聯盟一成便可同吳國精銳整合,現編有鐵騎兩萬,任二人調動。
“南诏局勢緊張,調兵不宜過多,末将來時同陸白辰将軍取得聯系,得知自吳國而來三千後援也已駐紮待命。”曹複答道。
“五千?”蒙溯蹙眉,若有所思道。
“公子是覺得太過招人耳目?”
“趙氏父子必有後招,難道隻許他們打埋伏?”蒙溯嘴角一勾,心中暗道,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既然他們搬出朝堂上的一套,壞了規矩,就休要怪我們。”
“暗衛營在附近?”
“是。”
“如頌,你攜令再去那兒調二百人來。”
“是,公子。”
衛嘯得令上馬而去。
“赫遠,你可是有話要說?”蒙溯看向曹複,這個跟随了她七年的弟弟,她比誰都了解。
“皇上已派大殿下去接管新軍,有于将軍和拓跋将軍應對着,定不會有什麼問題。”
蒙溯颔首,笑問道:“這麼說你是在擔心吳國?”
“是,不過末将相信公子,敵人的敵人就可以是朋友。”曹複看着蒙溯遲疑道,“末将失言。”
曹複曾多次擔任先鋒将,可以說是年少成名,屢立戰功,但仍不過是剛滿十七,未及弱冠,此刻自覺言行有失,俊秀的臉上,绯紅一片。
卻見蒙溯揚眉一笑,饒有興趣道:“繼續說。”
“末将以為世子殿下才智過人,此去必有十足的把握。”
而此刻,山上的情形出乎他們的意料,并不容樂觀。
過了四十回合,眼見秦寒息逐漸失勢,已無翻盤的機會,趙拓搖頭輕蔑一笑。
可就在這時,他手中的霜州,霎時間鋒芒畢露,一如主人的目光,毫無預兆地轉頭正面迎向勢頭正盛的倉合,連帶旁人都能清晰聽到刀劍交鋒時的激鳴,五個回合後局勢竟被生生扭轉了過來。
衆人見秦寒息使的仍隻是本門招式,趙津更無放水之意,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疑惑由沐微率先替衆人問了出來。
“趙津是排行前五的高手,單論武功,你秦哥哥與他不相上下。”待看清沐微的眼神中的警告後,尹鋒立馬改口,“比他強,比他強,咱們師兄當然是略勝一籌,隻不過,這本該是場惡戰,多虧了師兄他有腦子。”
“此話怎講?”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有了前頭的迂回被動以及固定的出招套路,才有了方才的後發制人,隻不過,他僅用五個回合便把這一籌顯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