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忽的,于他身後也傳來微弱的呼聲,蒙溯循着看去隻見一領頭模樣的男人立于中央正單手拽着少女的長發,眼看就要将她拖去一旁,那少女面容十分痛苦,性子卻是極執拗,非但不告饒反開口呵斥起來,男人們見狀冷笑一聲更是猖狂,想來此前已有多人過路,皆是低頭疾行,絕無同蒙溯這般逗留的。
“官爺誤會了,小人隻是路過···”
話雖這般說着,蒙溯隻是象征性地退後了幾步,便又停在了不遠處,可也就是那一擡腳的當兒,餘光已是一圈來回。
對方一行十五人,皆是些行伍壯漢,收拾個婦孺病弱自然再是容易不過。
少女猛地擡起頭來,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朝蒙溯看來,隻一眼,神色便就暗了下去。也是,蒙溯此刻穿着褴褛,身形也是單薄,自身難保之下,如何敢同北衙衛叫闆?
“北衙衛是嗎?”蒙溯瞥見了掉落于少女身側的北地名劍,心底有了大概,暗中冷笑一聲,原定計劃便由此變了,她忽而想起秦寒息,彼時他當街殺人,如何隻是意氣用事這麼簡單?
“還不走?”衆人見她不走,已起戒心。
“小的也不想礙着官爺辦事,可這腿軟了···”
告饒聲疊疊而起,再看蒙溯腳下胡亂踉跄一通卻如她所說,可就在這三言兩語中雙方離得更近了些。
“廢什麼話,死活一個叫花子,一并殺了了事。”話音方落,便見領頭那人一個頓首,便有寒光幾叢撲面而來,一衆鋒刃近在咫尺。這哪裡辦事,分明就是草菅人命!
“大理的秩序何時差到了這般?”霎時間,蒙溯已縱身迎向鋒刃而去,來人不及反應,猛聽得一聲痛呼,再看起手那人已被踢出老遠,混亂之下,少女也已被蒙溯帶去一邊。
“你是何人?”見故,其後幾人齊齊退了兩步互看一眼,警惕問向她道。
“不急,我且先問你們,這所謂的北衙衛辦事,是欺辱女子,還是濫殺無辜?”
蒙溯褪下外衫遞與少女掩上,方回頭不徐不疾地回道。
“大膽!”領頭那人已忍痛立起,正指向蒙溯恨恨道,可未等他說完便被蒙溯截斷。
“大膽?那我再問你們,你還有你身上便背負了幾條人命?亦或是多少女子的貞操?”蒙溯此刻已是怒不可遏,她很少似今日這般将情緒外放在臉上。登時,一道凜冽的目光直直看向衆人,殷紅的雙唇一開一合,如同鬼魅,“來···”
衆人聞聲面面相觑,并無動作。
“來!”
又見她輕輕勾了勾手指,恍惚間,聽得“嗖”的一聲,軟劍已自袖口旋出,不過片刻,便聽得幾聲慘呼幾乎同時而起,再看地上躺倒一片,皆斷了氣息,蒙溯這竟是下了死手,全不似其往常做派。
于收劍的間隙蒙溯也未閑着,眼瞅着這起腿又是一腳,将為首另一人的手腕踩實在牆上,稍作用力,男人吃痛,原本握于掌中的匕首便徑直墜下,為蒙溯左手截住,“咻”的一聲響過耳畔,匕首便已架在了其頸側。
“你究竟是何人?”那人顫聲問道。
蒙溯撇嘴一笑,并未正面作答,“殺手是吧?你們該喚我一聲祖師爺的。”她把玩起手上的匕首,男人隻覺那削鐵如泥的鋒尖兒在自己的命脈之上來回摩挲,他自是再不敢動上半分。
“你是···玉大人···?不,你是···”男人還算冷靜,冒死打量了她一眼,驚疑片刻,瞳孔猛地放大開去,似是想起了什麼,可随着匕首一緊,剩下的話也就此斷在口中,不待他再做反應反見蒙溯收了腿,霎時一腳又踢在其膝蓋後側,聽得一聲響後,男人就此跪倒在地,揚起塵土一片。
“即是仰慕我也不必行如此大禮···”
于明面上瞧,此人身着北衙衛公服,并不像是冒充,可方才蒙溯觀其招數,卻不是軍中套路,再看他能認出自己,便能猜到身份,十有八九就是王侯府上養下的殺手。現今太子蒙湛統管禁軍,要将這類在籍的殺手部曲充作北衙衛并非難事,由此可見,禁軍權責已然旁落。
就在這一念間,那人竟咽下唇齒間的□□,瞬時斃命了。蒙溯觀其死狀,心下已有結論,“三哥的人…”也隻有他那陰鸷的三哥,才會令下人随身攜帶這般霸道的藥。
“還算硬氣···”蒙溯順勢松了手去,徐徐退開兩步頗是講究地理起她那破爛的衣衫來,照舊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模樣,仿佛方才的打鬥同她無半分的幹系,直至末側的稀碎聲響傳入耳中,這才回頭看去···
“多謝俠士大恩,望告知姓名,我定讓父兄以重金酬謝···”少女自牆角的陰影之中起身,顯然還有些後怕以至不肯再上前半步,同樣灰頭土臉狼狽至極,而那一雙美目卻是有神,潤秀的下颌更是呈現出微微上揚的弧度,即便在當下窘迫的境況之下。見她模樣有些相熟,蒙溯回想一番無果方是作罷,心道無出燕北的哪家氏族小姐罷了,隻那袖邊呈鮮亮的紅色,引得蒙溯多看了幾眼,目光卻是黯然。
“區區小事,不足挂齒。”
說罷,轉身便要走,卻為少女一個箭步攔在了原處。蒙溯有些驚詫,不想其人性子如此豁達,若換做尋常女子遭遇此等禍事定要驚魂不定上數日,可眼前之人顯然已回過了味來,看這架勢,似還要同自己閑談一番。蒙溯自知此番出手已是節外生枝,自然不得再多耽擱。
“姑娘這是?···”皮面好的人大抵都有個共性,即便是言語神色挑達,也不會令人生厭,蒙溯當是如此。
“我方從那賊人口中聽着了北定二字,不知俠士可認識北定王殿下。”
雖不知道眼前少女為何如此雀躍,蒙溯卻是不想掃她興的,眼都不眨地胡謅起來,“當然,玉某走南闖北,所結識的人數不勝數,其中便包括你口中的這位殿下。”
“那你便是北定王···府上的食客吧?”少女越發雀躍,哪能等對方辯解,當即大呼道,“此番遇上你實是表明我同他有緣,既如此,殿下他定也是在這大理城中喽!”少女見她不說話,當是默認了,笑得委實明媚。
“這?···”蒙溯哭笑不得,又苦于理不清她這推斷的由來,旋即又作罷了去,可那女孩方說的話令她警醒。此番回國,算不得機密,但他此刻的行蹤卻是連同拓拔曹複之類的心腹都不知曉,她又憑何會這般笃定?
“現如今東南動亂,他為主帥,自是在前線的,姑娘怕是尋錯了方向?”蒙溯思忖片刻張口試探道。
“不對,他們分明說殿下被罷了職,現今除去大理他還能在哪兒,我自然不會尋錯···”少女聽蒙溯這般說,一口便否定了去,轉而才是想起了什麼,後知後覺道,“等等···動亂?什麼動亂?是誰人作亂?”
見她一口氣問了許多,蒙溯竟不知如何作答 ,隻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來,隻見那一雙杏眼滴溜溜地轉着,倒不像是玩笑。即便是閉塞如夜郎古國,也能預先知曉她的來意,也不知是哪家氏族如此出世,将自家子弟教的這般全然不達政事。
“吳楚齊三國連同南诏結成同盟,眼下已殺至陳郡,姑娘竟是不知?”
“什麼!為何我從未聽父兄提起過?”
“···”
想來少女确是不知,長睫上下扇動着,驚詫地不能自已,一面極力消化下蒙溯的話,一面還不忘問向她道,“既如此,殿下便是在陳郡喽?”
提及動亂,少女的心思竟還全在那“北定王”身上,蒙溯也不知是何時招惹上她的,眼下隻得往下問去,“當是如此,姑娘同殿下是舊識?”
“是也不是。”少女臉上一紅,聲音同剛才相比低了許多,“我認得他,他該是不認得我的。”
“哦,這般····不知姑娘芳名,容玉某回想一番,可否從殿下口中聽聞過。”
“我姓趙,名長樂。”少女聽聞此話,早将萬事抛去了腦後。
“竟是她?”蒙溯一聞其名,登時了然,“果然···”
“俠士,長樂尚有不情之請,可否···”
見趙長樂欲言又止道,遲疑了片刻還不見下文,蒙溯這方提點道,“姑娘請講。”
“俠士可否再回憶回憶····殿下他···可有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