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詞能圓滿地回答這個問題,而他很不願意對眼前的人撒謊。
諸伏景光又問:“那零對你來說是什麼人?”
如月琉生隻停頓了一秒:“……是最重要的朋友。”
“那萩原,松田和班長呢?”
“……也是最重要的朋友。”
“為什麼我不是?”
“……”
朋友這個詞變得太奇怪了。當把它和其他四個人放在一起時,這個詞是那麼親密,而和諸伏景光放在一起,這個詞又變得那麼遙遠。
如月琉生幾乎用一種哀求的目光望着諸伏景光。事情的走向太令人措手不及,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個默許他逃避的人忽然改變态度,而他對此毫無準備。
諸伏景光食指撫過他眼尾,聲音很溫柔:“你想過這件事嗎,琉生?”
不等如月琉生回答,他又說:“我覺得你應該是想過的。”
“……”
那雙蔥茏的綠眼被壓成下垂的弧度,薄被下的手揪成一團,看起來随時都準備掀被逃跑。
諸伏景光一點也不想半夜出門抓貓。
這件事不可能今天就能完成,但他已經做出決定。
“……算了。”波浪晃動的藍色眼睛有些失落地垂下,諸伏景光輕柔地摸了摸如月琉生的頭,再擡眸時眼裡已毫無陰霾:“我有點失态,抱歉,琉生。”
“稍微自己待一會兒,我洗漱之後過來。”
“這樣的話,你今晚應該能睡個好覺了。”
随着房門一聲輕響,剛剛還表現出不得到反應不肯罷休的人就這麼輕易地離開了,預想中的可怕場景并沒有到來,但代價是那個人已經第不知道多少次的主動退步。
如月琉生猛地坐起來,掀開薄毯跳到床下,焦躁地朝門口走了幾步,想了半天,又退回床邊站着。
離開也煎熬,留下來也煎熬。
可他現在離開了,諸伏景光隻會更加傷心。
那一瞬間的憂傷神情在如月琉生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有些崩潰地把自己的頭發揉成咋呼的一團,最後自暴自棄,拉過被子,在床邊躺成僵直的一條。
頭也疼,胸口更像是壓着千斤巨石,讓他怎麼躺都呼吸不暢。
如月琉生翻來覆去,心神不甯,直到聽見開門的聲音,他才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肢體,一動不動地躺在原處。
諸伏景光抱了一床新的被子過來,尊重如月琉生未表達出來的意見和他保持了距離,隻是在關完燈後道了一句“晚安”。
如月琉生在亂得理不清的想法裡拎出了最為明确的一條——
家裡什麼時候多了一條新被子,他怎麼都不知道?
如月琉生幾乎睜眼到身體極限才睡着,顯而易見,他在快下午時才昏昏沉沉地被諸伏景光喊醒,為了他脆弱的胃考慮,他要先吃了飯才能獲得繼續睡覺的權力。
飯桌上又開始了久違的、熟悉的沉默。但諸伏景光沒有任由這樣的沉默蔓延,在如月琉生主動拿着碗去清洗時,他也跟在身後,堵住了廚房門。
“雖然昨天一時沖動說了些話,但我想,無論如何,琉生都是不讨厭我的吧?”
“當然不。”如月琉生關掉嘩嘩作響的水龍頭,在心底發酵一晚的愧疚不安終于找到出口,他不願意見到諸伏景光懷疑自我小心翼翼的樣子,原本始終無法開口的話,竟然在這時流暢地說了出來:“關于景光昨天問我的那個問題,我想了很久,終于想到了一個算是準确的答案。”
他似乎還是退縮了一瞬,又很快重新堅定起來。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比我自己還要重要。”
在鼓噪的心跳聲中,諸伏景光看見如月琉生鎮定的表情在下一個瞬間坍塌,小聲、又傷心地說:
“所以,不要再問我,會不會讨厭你之類的話了。”
“我永遠不會讨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