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同時,謝雲絡沖了出去,卻在院子中,直接撞到了一身狼狽的夏南鸢。
“七叔?”
“你……”
謝雲絡看着她,突然,一把将她拽進了懷裡!
“沒事就好。”
他緊緊地抱住她,無視她的嬌柔掙紮,更無視她此時一身的油污,就連頭頂的發梢,都沾着菜葉。
夏南鸢被他抱得整個肋骨都在發痛。
謝雲絡的心跳的極快,夏南鸢從未感受過他會這樣,更不必說,她此時一身髒污,對于謝七叔如此整潔的一個人,就連上次她在馬車險些摔到,他都未曾像這般緊張。
“七叔,您怎麼……”
夏南鸢感受到他愈發灼熱的胸膛,此刻,她依舊是那麼嬌小,被他強硬地摟在懷,一副完全占有的姿勢,她甚至,感受到他的下巴正抵着她的發,聞到身上傳來一股松木的香。
夏南鸢的心裡突然蔓延起一股莫名的東西,讓她立馬慌了手腳。
“七叔,你弄痛我了。”
感受到她的掙紮,謝雲絡突然醒悟了過來,放開了她。
而後,夏南鸢揉着她的肩,清澈透明的眼睛裡,飽含着對他的控訴。
謝雲絡這才發現他有些失控了,漆黑的雙眸中,強行壓抑下了對她的那股情緒。
“你怎麼,弄成了這樣?跟着你的那些人呢?”
夏南鸢揉着肩膀的手一頓,這才想起了她在包子鋪遇到的事,氣的把臉一擦,毫無形象地撸起了袖子叉腰道:
“别提了,我和趙銜在攤子上吃的好好的,趙銜還又向老闆要了一籠,結果,突然出現幾十個大漢,全都圍在了我們面前,說是梁王府郡主的手下,讓我自個兒站出來。”
夏南鸢說着,還“哼”了一聲,“包子鋪的老闆一看這架勢,吓得連剛出籠的包子都不要,吓得直接就跑了,我當時想了半天都想不通哪得罪了梁郡主,偏偏就被她莫名的在街上堵,七叔你說,這氣不氣人?”
任憑謝雲絡怎麼想,他都沒想到竟然是梁王的女兒去堵她,一時間,有些莫名所以道:
“你是說,梁郡主?”
謝雲絡看了眼她這一身的狼狽,不禁有些緊張。
“結果呢?你是怎麼跑回來的?”
“跑?呵!”
夏南鸢一陣冷哼,“在我夏南鸢的字典上,隻有打不過,才會有‘跑’這個字!”
謝雲絡眉心一緊,“你去跟那些壯漢打了?”
“對呀!梁郡主居然從壯漢堆裡走出來嘲笑我是黃臉丫頭,還說我吃的多。我還就吃的多了,怎麼了?又沒吃你家糧食。于是,我抄起一個包子就塞進一個大漢嘴裡,直接把他辣到哭!”
謝雲絡聽得,簡直快要被她氣暈,“然後呢?塞了一個,還有其他的人呢?”
“其他的?其他的不是還有你派來保護我的侍衛嗎?他們可真忠心,一看我動手,蹭的一下就全都蹿出來了,跟那些壯漢瞬間打成了一團。我一看這哪行啊,咱們府上的侍衛各個精瘦,打起來沒準要吃虧。于是,我抄起了那些攤上的包子,掰開餡料一個一個全都瞅準了砸向那些大漢。别說,這辣哭椒可還真管用,瞬間就把那些大漢辣的哭爹喊娘、抱頭鼠竄、魂飛魄散哈……哈……”
夏南鸢最後那聲笑還沒有發出,便看到謝雲絡整個臉都黑了。
謝雲絡還真沒見識過,如此癫狂的一個姑娘!
簡直震天下之大驚!
就靠幾個包子,敢在梁王的地盤上,跟郡主的人動手?
他還真不知道應該是誇她沒将自己傷到,還是應該把她關起來,讓她好好的知道,什麼叫做消停!
“跟着你的其他人呢?有沒有回來?”謝雲絡強自壓下怒氣道。
“嗯……我甩了一地的包子,一部分人留下來打掃戰場,一部分人去梁王府找人解釋,還有一部分人送趙銜回家。”
夏南鸢低頭,語氣嘟囔。她也突然覺得,自己做的是不對,帶着七叔的人沖鋒陷陣打群架,這禍,沒準梁王全都得算在他頭上。
可事已至此,架打也打了,唯一讓她不爽的是趙銜那貨居然慫的趴在桌子底下,被她扔的餡料誤傷,現在一準的滿臉包。
謝雲絡見她頭低到一半就不知道想到什麼,嘴裡還不斷地嘟囔,一時也懶得同她計較,然而這時,夏南鸢卻抓住他的袖口道:
“七叔,您先别走。你說……梁郡主她會不會報複啊?”
謝雲絡簡直被她氣到。
“你打架的時候怎麼就不想到?”
“那時候打急眼了嘛!再說了,誰打架的時候,還得先問問對方,有沒有什麼君子協定的啊?”
謝雲絡沒想到她居然還有理,而夏南鸢看了他半天,才将頭逐漸低軟了下來。
謝雲絡覺得有些事,他還是忍一忍算了,畢竟,的确是對方挑事在先。
她也不算做的多錯。
“你放心,這幾日你隻要安心的待在後院,後續的事,我會替你去辦。”
——
“你們幹什麼?我說了,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我說什麼都不嫁!”
臨州姜家府邸内,碧草氣的摔了丫鬟手裡的嫁衣,順道又摔了桌子上的花盆,幸好被下人們接住。
“沐漓姐,你當初說好的會去求你表哥,讓他幫我去說情,按我自己喜歡的嫁,怎麼你去了一趟梁王府,回來就跟他們一樣,全都勸說我嫁人啊?”
姜沐漓坐在京城送來的那些聘禮旁,神色晦暗,垂下的眼睑覆蓋了一層陰影,不知道在想什麼。
碧草叫了她許久,她才恍然回神道:“你怎麼說也是京城沈家的人,沈大學士唯一的女兒,表哥他再怎麼厲害,也不能幹涉你爹嫁女吧?”
“哼,什麼爹?”
碧草氣的坐在了她對面。
“他要真把我當女兒,當初為什麼要把我扔下了車?”
“碧草!”
姜沐漓眉心一皺,冷厲的語氣,讓碧草突然一滞。
“姜姐姐,你……”
姜沐漓垂眼,認真的握住了碧草放于椅凳上的手。
“碧草,你還當我爹當年救了你,而你還認我這個姐姐嗎?”
碧草愣愣地點了點頭。
姜沐漓啟唇,勾起了一抹看似溫柔的笑。
“既然這樣,你就聽姐姐的話,這謝景瑜雖說目前取得的功績不大,但好歹是謝世子的侄子,他繼父賀侯爺也是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你嫁去,不會吃虧的,順道還能幫幫姐姐。”
“可是,我根本就沒見過謝世子的那個侄子啊!而且,聽說他們叔侄的關系很不好,我就算嫁去,又能幫到姐姐什麼呢?”
姜沐漓一步一步地走到方才被碧草險些丢到的花盆前,抱起之後,她又小心地放到了碧草的手中。
“你隻要乖乖的坐穩謝家唯一的孫夫人,其他的,就不用你去辦了。”
碧草愣愣地看着姜沐漓将她手邊的金簪插進了她腦後,一時間,她竟突然覺得,她所謂優雅端莊的沐漓姐姐,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
距離夏南鸢和郡主在街上鬧事已經過去了幾天,今日一早,謝雲絡常用的書案上,比平日裡多了一塊用璎珞穿着的,刻有“袁”字的玉佩。
“我說,你每日是有多閑,居然還有空到書房。”
蕭墨逸像是剛從郊外回來,風塵仆仆的從門外進來,連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
“聽說你那個好侄子馬上就要成婚了,那姑娘據說還是臨州城的人。呐,你侄子派人給你送到軍營裡的信,我順道給你拿回來了,要不要拆開看看?”
早在蕭墨逸進來,謝雲絡便已不動聲色地收了他面前的玉佩,此時,看着桌上的信,并沒有拆開來的欲望。
“無非是一些向我炫耀之詞,以及問我何時娶妻,何時才能有下一位繼承人。呵,他看上世子之位已非一日兩日。我隻是好奇,臨州城有哪位貴族之女,會被我那挑剔的三嫂看上?”
他問到這蕭墨逸就笑了,忍不住八卦道:
“說是書香門第,大學士沈仕從的女兒,可那姑娘,據說是當年北漠打過來時,沈仕從為逃命,親手把她給丢下了,以至于他們父女倆的關系一向不怎麼好。不然,她也不會待在臨州城,怎麼也不回京啊!”
蕭墨逸氣喘籲籲的猛灌一口水,“話說,那沈仕從可是蘇家的人啊!這幾年,蘇家那老東西自诩國舅把持着朝政,京中的勢力可不比梁王的差。你侄子這次,可是要選邊站了啊!”
謝雲絡不屑地笑道:“那太子呢?可有何意?”
“太子當然不想看着蘇家勢大,他雖說是蘇皇後養大,可那也畢竟是先皇後的兒子,和蘇家隔着一層。太子這次讓你帶兵,不也是想通過你,拿到兵權嗎?”
蕭墨逸說着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歎了一口氣。
“隻可惜,蘇家一個個全都是些老狐狸。當初讓你來,一是想靠你削弱梁王的勢力,二是安定邊關,防止他們内鬥時外亂。可結果,你遲遲不去關塞,反而一直待在這臨州城,是個人都覺得奇怪。所以,蘇家已經讓太子寫信催,并且還要派個人來監督你,太子在信中也是深感無奈,以他現在的勢力,真是攔都攔不住啊!”
蕭墨逸簡直都替他愁眉苦臉道:“這再來個謝景瑜,皇帝已經答應了他為臨州刺史的請求,可以駐兵,你未來的日子,可不好過啊!”
蕭墨逸嚎完,突然起身,趴在謝雲絡面前道:“要不這樣,你也寫信求求太子,讓他給皇帝求情,别讓你那好侄子來,不然你這又搶他老婆,又搶他名聲的,你當他不得死命針對你?”
他分析的條條是道,然而謝雲絡卻始終無動于衷。
許久,他才淡淡的垂眸,冷笑一聲道:“你當真覺得,太子他信得過我?”
“怎麼,你們不是兄弟嗎?”
蕭墨逸看着桌案上的綠梅,笑道:“當年一起從國子監求學出來的。”
謝雲絡略有些失神,同樣看着那盆綠梅,唇角定格一抹冷笑。
“那又如何?誰能保證對他了解多少呢?”
蕭墨逸的目光停滞了半瞬,突然靠在椅子上,越發不解道:“說起這個,我還是越發的不明白你。你今日來讓我徹底學會青黴的制作方法,怎麼,那姑娘又和你鬧别扭了?”
謝雲絡恍然嚴肅了起來。
“是要把她送走。”
“什麼?”
蕭墨逸不解,随即又想到了什麼,“是因為她前日在街上得罪了郡主?”
“不光是這點。”
謝雲絡垂下的眼眸更加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