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島敦作為資曆最淺的新人,吭哧吭哧打掃被港口mafia鬧得一團糟的武裝偵探社時,他的目光總是控制不住地往那位新委托人身上飄。
倒不僅僅是因為這位委托人是由太宰先生帶回來的。
雖然聽武裝偵探社内前輩們的竊竊私語可以知道,太宰先生能帶回來一位男委托人——重點,男的——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
可作為對太宰治個人風格了解不深的中島敦,他之所以會無法自控地關注這位委托人,實在是因為對方給他的感覺……太微妙了。
客觀來說,這位名為阿爾文的委托人,是一位非常英俊優雅的男士。
就像是中島敦在啃草路上遠遠看到過的英倫紳士那樣,禮貌似乎早已經刻進了對方的骨頭裡,甚至就連手邊放置的那根紳士手杖都非常還原,讓中島敦忍不住有些自卑瑟縮。
可與此同時,中島敦又忍不住對這個人生出怪異而毫無道理的親近來。
就好像中島敦的直覺在這一刻告訴他,這個人是可以信賴的,是可以依靠的,甚至哪怕真的到了走投無路的那一天,這個人也絕對可以幫助自己的……如此怪異而毫無道理的想法,在見到這位“阿爾文”的第一面就不斷從中島敦的腦袋裡冒出,幹擾着他的每一個想法。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事是——為什麼都沒人提到這位阿爾文先生的頭發?
那種像是燃燒的火焰又像是太陽一樣、會在錯眼間無聲漸變的發色,怎麼看都非常奇怪吧?
真的超奇怪啊!這是人類會擁有的發色嗎?
難道是染的?可染色能有這種效果嗎?
再有就是,委托人的眼睛是非常少見、或者說是中島敦從來沒有見過的蒼白。
并不是純白,而像是曾有過某種顔色,之後卻逐漸黯淡褪色的蒼白。美麗而脆弱,給人以莫名的心悸之感……但說真的這顔色也太少見了吧?
這真的是人類的眼睛嗎?
所以說為什麼社内的前輩們沒有一個人提到這件事啊?
難道這是隻有他中島敦才發現的事嗎?!
在委托人阿爾文抵達武裝偵探社的短短片刻時間裡,中島敦就攢下了滿肚子的吐槽。
可他一句也不敢說,隻能默默一邊默默打掃,一邊豎起耳朵。
隻見不遠處,那張被勉強收拾出來的會客桌前,名偵探江戶川亂步與長年失蹤人士太宰治,難得都坐在了委托人面前。
然而,名偵探大人是坐在委托人對面,饒有興緻地看着委托人的手杖,露出了一個頗感興趣的笑,而另一個則坐在委托人身邊半個座位的地方,看着委托人那一縷被剪掉半截的長發在眼前晃來晃去,神色微妙。
兩個最該開口的人這會兒一個都不開口,于是國木田獨步隻能硬着頭皮擔起打開局面開啟話題的重任。
“你好,是阿爾文先生對吧?我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國木田獨步,你叫我國木田就好。請問阿爾文先生你來到我們偵探社,是有什麼想要委托的嗎?”
一直陷入微妙沮喪的委托人,這會兒終于回過神,擡眼看來。
這一刻,國木田對上那雙蒼白的眼睛,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明悟:這位名為阿爾文的委托人,是位看不見的盲人。
可國木田分明記得,當這位委托人進入一團亂的偵探社時,他的步伐非常平穩,沒有半點遲滞和猶豫,讓人完全想不到他是一位盲人……總之就是很奇怪。
當國木田在心中暗自微妙糾結時,阿爾文歎了口氣。
“是的,我有一份委托,想要托付給貴社……而我相信,世界上或許隻有貴社能為我完成這份委托。”
國木田瞬間擯棄了腦中雜亂的心緒,推了推眼鏡,嚴肅道:“請說。”
阿爾文思考了一下,欲言又止,愁眉不展:“……算了,如果直接說我我的委托的話,總覺得會被當做什麼奇怪的人,所以我還是先介紹一下我自己吧。”
國木田獨步:“呃……”
阿爾文:“我叫阿爾文,二十年前,我在一位好友的力邀下,加入了一個民間組織……”
“請稍微等一會!”阿爾文剛開了個頭,國木田獨步就忍不住失禮打斷,“阿爾文先生,你說你二十年前在一位好友的邀請下加入了某個組織?”
阿爾文點頭:“是啊。”
國木田獨步:“敢問您今年貴庚?”
阿爾文笑了笑:“雖然你可能看不出來,但其實論年齡的話,我大概算你們社長的長輩呢。”
這一刻,會客桌旁的名偵探與太宰治都微微偏頭,看了阿爾文一眼。
國木田獨步則有些發愣,第一時間竟不是驚訝于這位看起來最多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竟然算他們社長的長輩,而是冒出了另一個想法:
委托人怎麼知道他們社長是誰?
哦,對了,他們武裝偵探社的确名氣很大,委托人肯定是調查過再來的。
所以國木田獨步終于能夠放下心來震撼了:“阿爾文先生您竟然這麼大了?”
真的完全看不出來啊!
這駐顔得也太有術了吧?!
太宰治笑道:“國木田真的是完全沒考慮過别人在說謊的可能呢。”
國木田下意識暴躁:“太宰!怎麼能當着委托人的面說别人是在說謊?”一頓,他終于回神,“等等,阿爾文先生,你剛剛難道是在開玩笑嗎?”
阿爾文:“……太宰……先生。”阿爾文皺了皺眉,有些不習慣地換了個稱呼,有些無奈,“請不要在這種時候逗國木田先生了,我還有很多話要說呢。”
太宰治笑嘻嘻地喊冤,眼低卻有藏得極深的微妙審視,他無辜攤手,正想借這個機會将話題的主導權拿過來,問些自己喜歡的問題。
但在太宰治開口前,名偵探大人終于大發慈悲地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