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文感到自己在向下墜落。
明明是在水中,卻始終無法抵達終點。
這樣的感覺,有點像是在通過世界與世界之間的通道……為什麼?
怎麼突然就開始穿越了?
阿爾文有些糊塗,但卻沒有辦法在年輕人近乎急切的親吻下再想更多,隻能在親吻的間隙中越發抱緊了他。
“不要害怕。”
阿爾文含糊說着。
“别怕,會保護好你的。”
窒息的河水中,有燦爛的光湧上,幾乎要将太宰治淹沒。
如果要問這樣的感覺是什麼,那或許是愧疚,是卑劣的幸福。
可是……就算是卑劣……那也是幸福,對吧?
太宰治摟緊了阿爾文的脖子。
“不要想了,阿爾文……不要想了……”
他在發抖,也在渴求。
“抱我……阿爾文……填滿我……”
……
【每個人都是容器,可以用酒精、欲望甚至金錢填滿,當然,最好是愛。】
在生與死的間隙裡,年輕的神靈站在天台上,看着腳下虛無的城景,神色悲傷中帶着茫然。
【我曾經以為我可以将你填滿……用很多很多的愛。我知道你是一個被燒空了的房間,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可是,燒空的房間也是可以重建的,不是嗎?】
【反正我有很多很多的愛,我可以全部給你。】
【但是……我太過一廂情願了,忽略了你的意願,忽略了燒空的房間是否真的想要重建……抱歉。】
【我知道,你隻是太累了,你不是故意說那些傷人的話……我也會尊重你的願望,在一切結束後離開……我會走的,放心吧,我也會按照你的想法,忘記你和這一切。當你的所有願望都結束後,我會從太陽那裡離開,再不出現在你的面前……】
【那麼……就是這樣了。】
【再見、不,按照人類的語境,這裡應該說永别。】
【永别了,阿治。】
【其實我真的很喜……算了,你大概不想聽。】
年輕的神靈将命運的神書放進了他的胸膛,微笑的臉上是純粹的溫柔,沒有任何怨怼和憤怒。
就像是真正的太陽,毫無陰霾,閃閃發光。
【永别了。】
……
在太宰治十七歲的時候,他抱着莫名的心情,問了阿爾文一個問題。
“你真的會原諒傷害過你的人嗎,阿爾文?”
阿爾文側頭,奇怪看他:“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問題?”
太宰治放在風衣口袋裡的手無聲攥緊,口吻風輕雲淡:“沒什麼,隻是……如果有一天……有個跟你關系挺、還不錯的人……對你做了過分的事,阿爾文你會讨厭他嗎?”
阿爾文笑着,突然指着自己腳邊蹭來蹭去的貓咪,說道:“太宰君,你知道為什麼有些貓咪會在你撫摸它的時候突然掉頭來咬你嗎?”
太宰治盯了那醜貓一眼,無聲撇嘴:“大概是不小心抓痛它了吧。”
阿爾文柔和說:“不是的,是因為太開心了。因為被撫摸的感覺太令它們喜悅和沉迷了,所以它們才會感到恐懼,甚至忍不住攻擊給它帶來這份喜悅的人。”
這一刻,太宰治幾乎瞬間就臉紅了,為這個從沒有想過的答案、從沒有想過的暗喻幾乎炸毛。
“你、阿爾文你、你怎麼——”
太宰治腦袋幾乎變成了漿糊,能言善辯的舌頭也結結巴巴。
阿爾文卻像是什麼都沒有察覺,抱起腳邊的貓咪輕輕撫摸。
“人類其實也有和貓咪一樣的機制,人類之中有些人會有自毀的本能,會在接近滿足、達到真正喜悅的前一步時停下,甚至主動毀滅那些令他真正想要珍惜的東西……所以,如果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做出不好的事,我當然不會責怪他。”
頓了頓,阿爾文說:“但他或許不會再想要見我,所以我會離開他,去一個他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原本的喜悅、激動、甚至近乎卑劣的雀躍,都在這一刻凝固。
太宰治聽到自己發澀的聲音:“什麼是……‘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阿爾文說:“如果是人類的話——”他指了指天空的太陽,“隻要上去睡一覺,就永遠不會再見了吧。”
太宰治用力閉了閉眼。
啊……原來如此。
對啊,他怎麼忘了?
神與人的距離……本來就像是太陽和大地的距離一樣遙遠。
對神靈來說,祂們僅僅隻是打了個盹,人類的一生便這樣過去了。
這是無法逾越的距離。
但就算是這樣……
就算是這樣,他也想要讓這個神靈留下,留在他的身邊。
如果阿爾文真的與他隔着太陽,那他也要把那太陽抓在手中!
……
阿爾文不知道什麼時候展開了翅膀,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太宰治困在了翅膀與他胸膛間的牢籠中,強行按捺着胸中近乎橫沖直撞的火焰。
“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