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捂住臉頰,向後捋披散的頭發,露出耳邊白色的、水滴樣式的耳墜。
柏克恭手臂撐在桌沿,盯向卓年秀緻的鼻梁與眉眼,心頭隻有四個字——賞心悅目。
他垂下眼睑,放輕聲音,給她講一道光學計算題。
講着講着,覺得賞心悅目和她不搭邊了……
“你算得這是什麼玩意兒?”
柏克恭就奇了怪了,怎麼幹講教不會呢?
杏眸微眯,手上紅筆在卓年做好的計算題上不停地劃着道道。
卓年伸手撫摸照在自己臂彎的陽光,毫無詩人對自然萬物的熱愛與體察,反而下意識在腦中默念:空氣的密度是每立方米1.29千克。
她盡力了。
她沒說話。
“還有一個月期末考試,你打算開天窗嗎?”柏克恭講話一點都不委婉。
“我調整調整,”卓年瞪大眼睛想讓自己精神些,深呼吸:“你剛開始學物理的時候,也會有知識不進腦子的感覺嗎?”
“知識怎麼可能不進腦子呢?”
“就是進不去。”
“你現在焦慮嗎?”柏克恭認真看向卓年的眼睛,他不想和她吵架。
卓年點頭,想聽柏克恭的安慰。
柏克恭換了個坐姿,雙臂撐在桌沿:“焦慮就對了!”
卓年:“……”
她不想和他坐在一起了,她不想理他了。
“快期末了,考試周要的就是你焦慮的心情。你焦慮了,别人學習的時候你才會難受,他們會了,你不會,你更難受。”
“我現在就是這個狀态,大家都會,就我不會。”卓年有些沮喪了。
“你覺得自己真的很努力,學到半夜一點,但你身邊都是一群不準備睡覺的,你還覺得自己努力嗎?”
柏克恭說偏激了,忘了自己,不自覺慢慢靠近卓年的側臉,在卓年感知到他的靠近時,他又退回去:“哪裡不會你接着問我,我給你講。”
他勾着嘴角:“但你也不要太依賴我,萬一考場上想起我了呢?”
卓年覺得他臭不要臉,她再好脾氣也會惱人的:“你給我指定的學習計劃我完成不了,一天複習三章,我想都不敢想。”
柏克恭觀察她的表情,認真思索了下:“我當初學習的時候,半夜做夢都在算力矩,你還沒學到這個程度,可能确實不太适合你,這點我沒想到。”
他拿到本碩博連讀的成就,背後的付出從沒對人講過,習慣了焚膏繼晷,一時忘了正常作息的日子該是什麼心态。
“你把你課表發我一份,我跟你一起上大物。”
卓年:“?”
柏克恭說:“我惹你不開心了,我總得設身處地參與一下你的生活,說起來,我也想感受一下重修班的進度。”
卓年眉心跳了跳,微笑着做了很多次深呼吸後,在柏克恭面前把電腦打開。
點開《煩》這一文檔。
柏克恭不明所以,除了大物,卓年還有什麼煩心事是需要記錄的嗎?他能替她解決嗎?
很快耳尖就泛上粉紅。
文檔裡的字數已經有了510個字。
每一個字都關于柏克恭。
畢竟也沒别的人會讓卓年變幼稚。
卓年在柏克恭面前敲字:【我要打你了。】
柏克恭:“……”
他沉默好一會兒,默默伸出手:“你打我,我能喊疼嗎?”
卓年說:“不可以。”
柏克恭蹬鼻子上臉:“那要不還是别打我了吧,我這個人挺怕疼的,你打完我,可能你還要哄我。”
卓年扭過頭:“我不哄你。”
柏克恭“哦”一聲:“那你打吧,打一下做一道新鮮出爐的物理題。”
話說得認真,不想做題的卓年更氣了。
說起來,柏克恭常給卓年點餐,卓年吃飽喝足後日子過得惬意,人長胖了三斤。
她回到寝室換下旗袍,一身運動裝是她少有的清爽飒氣。
T大操場被數十米高的大燈照着,明亮如晝的空間内塞滿混亂結伴的人群,人與人匆匆擦肩,人與人相視一笑。擦肩而過的留下漸漸消弭的運動音樂,相視一笑的留下悸動腼腆的微信招呼。
卓年戴上耳機,一個人在這裡慢跑,呼吸進清冽的晚風,感受身體的輕盈眺望前方晦暗的深空。
她一直在積極向上的生活,她剛剛二十歲。
一路慢跑,不追人,不被人追。
操場被松樹林環繞,西邊是足球場。足球場晚間不開燈,常有情侶在裡面散步。
卓年跑完,坐在跑道邊最高處的台階歇了,擰開一瓶冰水,小口喝下去,眺望見身後球場上有一對情侶手牽手的影子。
她覺得非禮勿視正想别開眼,就聽見蔣潇然的聲音:“你他媽放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