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她是釋然,還是赧然。
顯然,這次是釋然。
許相曲和卓年碰杯:“我想,八卦沒人不願意聽,所以我大大方方地告訴你,你如果覺得不舒服,就提前告訴我,我不講,也向你道歉。”
卓年搖搖頭:“我想聽,也會保密,你說。”
“我喜歡過,也隻喜歡過遊雲影。”
許相曲雙手捂住嘴巴,随後手心抵住下巴,整個人的重心随着手肘支在桌沿。
卓年瞪大眼睛,到抽一口氣,頭湊過去:“嗯嗯嗯?”
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遊雲影看起來花花腸很多,許相曲一個歌單裡隻有《姐就是女王》的姑娘,怎麼會喜歡他的?
許相曲沒提過程,隻說結果:“我喜歡他,他讨厭我,所以我不開心,想和好多人傾訴。我和越多人講,他就越讨厭我。可我不想喜歡他了啊!所以我不管他,我隻顧我自己的心情。就是這樣簡單的邏輯……我很自私,我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因為我想要好的生活!來!讓我們繼續接上剛剛的話題!”
哪有自私自利的人會這樣說自己的?
不知道為什麼,卓年覺得許相曲話講得混亂生澀,看起來,她是她秘密的第一個傾聽者。
哦不,第二個。冉楓君一定比她先知道。
那為什麼許相曲說她和好多人講過?
卓年安靜聽着。
許相曲和卓年碰杯:“我以前暗戀遊雲影的時候,對所謂的藝術家尋求刺激這種事,就感覺……很無法理喻。”
“可能是因為當時我正念高中,人生目标隻有一個考大學,心理狀态很穩定吧。”許相曲自問自答,夾了一塊排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但是我現在對未來很茫然,人生飄飄蕩蕩,做什麼都能活,我就感覺,哦,我突然能理解了。”
“因為我去找陌生人,讓他們陪我聊天,陪我喝酒,這是我脫離日常生活所做的事情,我還真的能從裡面獲得些靈感,我會去記錄我的心情和一些氛圍,從而輔助我的學業事業。”
卓年知道,許相曲的意思是——□□。
“你知道吧?在你住院的期間,我一直在解決我畫被毀的事情。”許相曲說:“事情解決後我沒有叫冉君,一個人去酒吧喝過一次酒。當時有個陌生男生給我披了件外套,這隻是很簡單的暧昧,我能應付,我灌他酒,他沒喝過我。”
說到這,許相曲輕笑一聲:“是真沒喝過,還是假沒喝過,這我看不太出來,男人嘛,演戲的時候都是拿捏着自尊去騙人的。他說他要送我回宿舍,說想和我逛街,想在附近走一走,然後我就帶他在附近散步,嗯……氣氛就很微妙。”
“之後他一直在給我畫餅,說什麼,以後我們可以去什麼什麼地方玩,可以去哪裡哪裡約會。我當時心裡冷靜地可怕,其實正常來說,他說這些話會讓很多女生對他産生不一樣的情感。”
“但是我感覺整個這個過程,我對他沒有特别大的感情,我有種,我是一個玩家,在操控我的身體去尋求暧昧刺激的感覺。我的能量很弱,感覺對什麼事情都很無所謂。”
卓年問:“那他呢?你們最後……”
許相曲搖頭:“沒有,我能量再弱,我也明白我需要很愛自己。他不配我,我們隻是散步而已,什麼也沒做。”
“我感覺他也有這種體會,體會到我對他沒什麼興趣,所以沒纏我太久。我想他的心态應該是——嗯,我的臉恰好是他喜歡的類型,然後,我脾氣還挺好的,我不會什麼都在網上發,他覺得我很安全。”
冉楓君在一旁安靜地吃着,突然皺緊眉頭,很無語:“整件事情你就是冒進的,這是你的缺點!把風險當刺激,現在你還客觀分析上了?”
許相曲吐了吐舌頭,聳肩無謂一笑:“我感覺我就是沒太把那個男生當做一個可暧昧的戀愛對象來看,所以就完全沒在意他的暗示和行動。但我感覺在我接觸生人之後,我畫畫、上工,進行得非常順利,我靈感大爆發!我天天被我導師誇!”
“我畫畫從來沒進行得這麼順利過,稿子過得巨快,還想好了新的課題,”許相曲深呼吸,說:“我就想,原來那些‘藝術家’,他們從交往中,獲取的是這些東西啊……”
卓年問:“這種露水姻緣,情緒刺激,真的是你需要的嗎?”
許相曲沉默很久:“最起碼我此刻需要。我去找陌生人喝酒,那些陌生人不是遊雲影,如果我不想見到他們,我走出酒吧,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他們不像遊雲影一樣陰魂不散,你瞧,我都從錫城來到B市了,從錫城一中來到了T大,遊雲影遠在國外,他還是和我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我認識了你,認識了蔣潇然,我的畫被……就好像我永遠都在遊雲影身邊一樣。”
“這會讓我忘記自己是誰,隻記住遊雲影讨厭我這一苦悶。我希望遊雲影一輩子都找不到我這個人,我想這也是他所希望的。”
卓年說:“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包括柏克恭。
許相曲笑了下:“沒事啦,我很好,我知道這一點就行了。”
“我剛放棄喜歡遊雲影,我想得很透,找尋刺激,這也許是對,也許是錯,我唯一能肯定的是,這是我成長試錯的必經路程。我要靠我自己,給自己一榔頭,這樣我永遠不會有借口去怨。”
“說不定呢,說不定幾年後我更加成熟,有了充分疼愛自己的能力、愛世界的資本了呢。”
“這隻是我人生的一段過渡期,我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
此時卓年躺在柏克恭的身邊,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沒有看出柏克恭“想去便利店”這件事情,其中有多少不能宣之于口的逗悶與懊喪,她不清楚。
她想到許相曲的這番話,想到她已經走在了探索如何去愛自己的道路上——無關對錯,她想她不能落後——
可以随心而為,但不能忘記自己需要什麼。
總想那麼多,不過是拖延,拖延至江心補漏,做什麼?
卓年看向柏克恭的睡顔。
她需要自己有一段不會後悔的人生。
她想得入迷,她以為柏克恭睡着了。
柏克恭突然問她:“怎麼了?在想什麼?”
卓年很意外柏克恭發現她沒睡,因為她呼吸很輕,也沒動作。
柏克恭是怎麼發現的?
柏克恭睜開眼睛,把她抱得更緊,低沉慵懶的嗓音就在她耳邊:“睡不着,是要再來嗎?”
卓年:“不了。”
他被她拒絕的速度逗笑了,換了個姿勢繼續抱着卓年,嘴角挂着滿足的笑意:“睡不着盡情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