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湊地不容人放緩呼吸。
第二天早上七點,柏克恭的手機在床頭櫃上不停震動,如同電鑽一樣擾人,擾得卓年心律不齊。
她倏地睜開眼睛,下意識翻過身想要叫醒柏克恭。
身旁的被褥很涼。
朦胧印象裡,她記得柏克恭很早就去洗漱,一身黑色運動裝,清清爽爽、窸窸窣窣地吻上來。
他将她的碎發别過耳後,“我去晨跑,要一起嗎?”
卓年當時思維是不轉的,含糊問了句:“嗯?幾點了?”
“六點四十。”
不費力,但費神地聽聞答案,卓年分不清自己是發呆還是困倦。
暑假的六點四十是什麼概念?她才睡兩個小時啊……起床氣随着呼吸和血液“嘶”地一聲上湧,卓年輕輕蹬一下被子,恨不得照着柏克恭的臉踹。
她卻也隻是蓋好被子擋他的吻,“你沒睡嗎?”
“我興奮地睡不着。”柏克恭笑着搖她。
他無傷大雅地自私一回——卓年縱容他的欲望、融入他的私人空間,他要是能控制得住旺盛的精力就證明還不夠愛!做不得愛,那就恨不得她分分秒秒的思維都有自己,恨不得分分秒秒和她膩在一起。
這是熱鬧到煩人的一個早上。
屬于兩個不再缺愛的成年人。
柏克恭注意到卓年眉間的不願意,後知後覺自己的不可理喻,開始哄她:“我把你叫起來,這樣你就能擁有回籠覺,享受睡回籠覺的幸福感。”
正常人應該都會氣到讓柏克恭滾蛋。
可是卓年想,她應該買一個問号形狀的抱枕,會很實用——每次對柏克恭無言以對的時候,就砸過去。
她的眼睛睜不開,一手抓向柏克恭的小臂,一手指向自己的額頭,啞聲警告:“我的火,到這兒了。”
柏克恭老實了。
……
手機還在震,卓年捂住額頭醒了醒神。
柏克恭出門晨跑,忘記帶手機了。
她看了眼手機來電,隻是一串數字,沒有備注聯系人。
一大早,是打錯了?
她沒有接電話,卓年不會去接别人的私人電話,掀開被子,赤着腳下床。
試探性地喊了聲柏克恭的名字:“柏克恭?”
客廳、書房、廚房、浴室……沒有柏克恭的影子。
她茫茫然地梭巡一圈,把手機放在茶幾上,站在客廳裡攏住頭發,三兩下将長發對折再對折,用一根皮筋從中間綁住,及腰長發變成了蝴蝶結。
卓年放任手機響着,去到洗手間洗漱,覺得如果無人接聽,對方也不會再打過來。
直到她把卧室的被褥都鋪好,手機仍在震動。
未接來電八通。
直到電話再一次自動挂斷,卓年看見柏克恭昨夜有未讀的消息彈窗。
來自章齊。
章齊:【餓死我了,我在狂吃西瓜。】
卓年隻瞄到這樣一句,想到這八通未接來電,她慢慢坐在地毯上,倚靠沙發,回撥過去:“你好?電話主人不在……”
同一時間,她聽見一句沒頭沒尾的質問,一個諷意十足的沙啞女聲:“柏克恭你不接我電話你是在逃避嗎?你弟弟餓得沒飯吃,你長心嗎?”
聲線沙啞是因為人到中年,對方準确叫出柏克恭的名字,咬字音重,像是嘴裡灌了熱鉛。卓年垂下眼睑,全盤接受聽筒那端的怒與怨,怨怼不是對她,她沒理由生氣,可她心裡就是沒來由地不平靜——
柏克恭被質疑對親人的照顧心,這通電話的主要目的還是向柏克恭索取、向柏克恭發洩。
卓年有些無措,更有些共情。
雙方因為對彼此的陌生而沉默,因為這一沉默而緊皺眉頭。
卓年抱住膝蓋,也不能就這樣挂斷電話,于是她打破沉寂:“您好,請問,您是柏克恭的媽媽嗎?”
“這是柏克恭的電話,他沒給我備注嗎?”秦芝對待生人,語氣變緩,但也是個不落下風的主。
卓年剛想解釋,就聽見電話被挂斷的忙音。
柏克恭的媽媽,真是我行我素的一個女人。
她想說,她猜到她是誰并不奇怪——因為章齊的那句消息,因為秦芝的那句弟弟餓肚子的質問,因為她太熟悉來自母親的溺愛,不因年佑夢,而因姜婧對成朔。
别人餓肚子,怎麼就怪柏克恭不長心了呢?柏克恭餓肚子的時候都是自己處理的。
卓年沒發呆多久,秦芝的視頻通話就撥過來,她看見手機屏幕中,自己驚訝地瞪大眼睛,眉間微蹙,頭發都翹起來了一縷。
她不禁抿緊嘴唇,整肅表情,如果拒接,就是不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