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中隻有一絲如紗般随風消散的雲,卓年坐的角度逆光,她起身迎着窗,接通電話。
她看見了秦芝。
秦芝的眉眼和柏克恭如出一轍的銳利,隻不過她的杏眼眸光并不清澈,反而透着刻薄和審視,她的臉上沒有皺紋,也沒有黃斑,額頭和臉上都是護膚品的水光,頭發直順,染成了藍黑色,瞧着也是生活富足,有個性的女人。
她應該沒有通勤,也不上班,因為卓年透過秦芝身後的化妝鏡,看見她皮質短褲下的黑絲。
“阿姨您好。”卓年主動問好。
秦芝上下打量卓年,打量她背後的環境:“你叫什麼名字?”
她沒多此一舉地去确認卓年和柏克恭的關系,隻問卓年是誰。
卓年盡管覺得别扭和尴尬,也落落大方地介紹了:“我叫卓年,卓越的卓,年少有為的年。”
“年少有為……”秦芝咂摸這四個字,再次打量了一番卓年,她問:“柏克恭呢?”
卓年舉着手機:“您可以下午再給他來電話。”
讓柏克恭睡一下。
秦芝和她對視很久,直到她的丈夫開門進卧室,她匆匆一瞥,要了卓年的聯系方式,嗤笑着甩下一句:“下午?難道還要我兒子餓一天肚子?叫他給我打!”
便挂斷視頻。
柏克恭回來時已經是八點半,運動服拉鍊拉到頂端,領口抵住下巴,寬肩長腿仍是清清爽爽。
卓年合上手頭的外文小說,坐在地毯上,仰頭看向他,不自覺露出微笑。
柏克恭訝異地挑了挑眉,拎着一大袋早餐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俯下身想要親她:“我以為你還在睡。”
他忘記帶手機,好在一個人生活久了,習慣兜裡揣點現金有備無患。這才沒再進門打擾卓年睡覺,拿現金買了早餐。
卓年搖搖頭,迎向他的吻,想抓他的手,被柏克恭避開:“我去沖個澡,你先吃早飯。”
卓年仍是搖頭:“我等你一起吃。”
柏克恭笑了下,單膝跪在地毯上,傾身壓向卓年,目标明确,不停地含吮她的唇。
停不下來。
他手撐着地,挪着膝蓋向她靠近。
一步,兩步,五厘米,十厘米。
卓年退無可退,柏克恭心底被興奮感占滿,又有些哀怨——洗澡的時間都不想和卓年分開。
卓年意識到柏克恭的“停不下來”,她親吻的時候隻會屏氣當木頭,時間久了,不自禁别開頭,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深呼吸:“吃完早飯你和章齊聊聊,再給你媽媽回一通電話。”
柏克恭低頭啄吻一下卓年的側臉,半睜着眼睛盯向她纖長的脖頸,笑容微收,愣怔好一會兒。
卓年把手機遞還給他,柏克恭翻身坐在她身邊,意識到什麼,暧昧消散。
“好。”
他隻這樣說。
他瞧向通話記錄,能想象得到秦芝罵過他什麼,正常來說他隻要聽聽就過了。但被卓年撞破,多少有些丢人。卓年要他和章齊聊聊,隻是要他得到一個無端被罵的理由。
正因為這樣,柏克恭頓覺,若是因此自己心情受到影響,進而被卓年心疼,那他該有多無能。
“都是小事兒,我一會兒和章齊聊聊。”
說完,他輕咬一下卓年的脖頸,走向洗手間。
卓年單手捂住他啃齧的地方,撈過一個抱枕抱在懷裡,耳尖紅透。
兩個人吃完早飯,柏克恭找闫大海要了夏令營的課程時間安排,想着趕在下課時間點再給章齊打電話。
他和卓年十指緊扣坐在地毯上,一起看同一本外文小說打發時間。
柏克恭閱讀的速度比卓年快,無聊的時候就曲起膝蓋去輕蹬、去摩挲過她白皙滑膩的腳背,卓年讀得認真,思維被打斷,快要煩死他,咬咬牙放肆一回,踹了過去……踹向空氣。
柏克恭笑個不停,甚至做作地模仿了一下她的動作,被卓年目不轉睛地睨着,他才有所收斂。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幸福,幸福得像是一出荒誕喜劇,幸福到……懷疑快樂的時效性。
患得患失下隻能故作鎮定,借“男人的擔當”催眠自己——鎮定不是僞裝。他用極緻的依賴和黏膩去靠近卓年,用幼稚的言行舉止一次又一次地向自己證明。
證明什麼?證明他正享受着世間以福禍相依回饋給自己的一切。
眼瞅着時間差不離,他翻了翻和章齊的聊條記錄,注意到昨晚章齊給他發消息的時間點,柏克恭在卓年身邊撥通章齊電話,開門見山:“昨天食堂不給晚飯?”
“得買餐券,”章齊聲音諾諾的,“我感覺餐券有點貴,我剛剛買了明後天的三餐,菜量很少,花了我九十二塊,所以我在糾結要不要向媽媽少要點錢,之後我就點外賣了。”
哦,秦芝是因為親親兒子受委屈了,親親兒子找她要錢了,從而找親兒子的麻煩。
柏克恭記得自己當年……不說當年了,畢竟那是六年前。
幾個月前他請闫大海吃飯的時候,有聽闫大海說過,去年夏令營,是包吃住的。
于是柏克恭匪夷所思地問章齊:“我給你花了三萬塊的學費,不帶正餐?那他三萬花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