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塊用在哪兒?
章齊認真思考:“住宿……吧。”
可這是一棟掉渣漏水還有大蟑螂的宿舍樓,章齊話說得很沒底氣。
柏克恭也沒和章齊提起秦芝找他麻煩的事兒,隻就事論事:“放屁吧,我當年上學的時候什麼都不缺,食堂不管飯,闫大海和你說過這個問題嗎?”
“說了,”章齊聲音越來越低,把和闫大海的聊天截圖發給柏克恭,“我記得是說了。”
柏克恭點開截圖。
闫大海:【章同學,夏令營主要特點就是帶吃住,因為吃住都在一棟樓裡,24小時自習室,全程助教答疑和管理,學習氛圍是很高的。】
“我一會兒打給你。”
柏克恭挂斷電話,瞧着這張截圖有點頭疼,闫大海和章齊溝通時官方話說了一堆,透着股文字陷阱的味兒。
他拿着這張截圖去問闫大海。
闫大海過了一個小時才回,嘿嘿笑着發語音,半打太極半解釋道:“去年我們學費裡還有餐呢,但是衆口難調,今年開始學費中不含餐了,不過食堂是可以随意訂的!想吃可以提前一天買餐券。”
衆口難調,這成語不是這麼用的,而且今年不含餐,學費也沒見少。
卓年咂摸闫大海的措辭,隻能辨出他是一個好公關,在高中管理參加夏令營的學生,無端讓人覺得方枘圓鑿,看着不爽。
柏克恭抽空告訴秦芝這檔子破事,被秦芝罵一頓後心裡不是很舒坦,于是回複闫大海時語氣也刺得慌:“不是海哥,現在是我費勁巴拉宣傳我當時在你那裡多好多好,現在整得小孩半夜餓肚子?我沒法和他媽媽交代啊。”
他诘問闫大海:“章齊和我說,你當初告訴他了營地帶吃住,結果現在他還要焦慮明天吃東西該花多少錢?”
卓年聽不下去,這句話讓她想到自己當年寄人籬下的日子。
那些日子即将走到頭的時刻,命運仍舊往她嘴裡塞黃蓮——她高考生病都拿不出錢。
要對比人生的酸澀度嗎?對比每個人生命中相同的心境和遭遇希求無獨有偶嗎?難道這樣就能寬慰自己不孤單嗎?這樣會慶幸嗎?要做一個意識不到自己正在幸災樂禍的人嗎?
要成為這種眼光放在别人身上的人嗎?
章齊有愛他的家人,卓年不羨慕,隻念叨自己今非昔比。
她坐在一旁玩手機,準确說是網購,心血來潮想買一對耳環裝點生活,看看哪種款式可以配柏克恭送給她的玉雕發簪。
闫大海歎氣,講話慢吞吞,似在邊說邊思考該怎麼公關:“哎呀,我光和章齊說了‘帶吃住’,我的意思是他吃住都可以在營地解決,章齊這孩子又腼腆内向,這事兒我确實沒考慮周到。我剛才也找過他了解情況,然後帶他又在營地裡走了一圈兒,同時關于價格、關于整個營地的介紹都給他講了一遍。”
解釋完,闫大海故意在柏克恭面前提了一嘴:“你在B市請我吃的飯我都記在心裡,像是他的寝室室友,都是家境相當成績相當的學生,寝室也比較大,洗漱都很方便,後面我也會力所能及地照顧他。”
家境相當成績相當的學生。
柏克恭咧嘴嗤笑了一聲,在這一刻他心裡頓時明白,闫大海能應他的飯局,就能應其他家庭的。
一視同仁很好,好到讓他當了回怨種,買了個心理安慰。
“那也隻能這樣了呗。”他說完這句不再回。
卓年看出柏克恭心情不好,主動岔開話題讓他分心:“你看這款耳釘好不好看?”
她把手機遞過去。
柏克恭隻掃了一眼,嘴角的笑容由嘲諷轉向嫌棄:“這種小芝麻形狀的,就像是隻蟲子趴在臉上一樣,你要送誰?”
他還沒轉過來社交靠送禮靠請客的思維。
為什麼不認為她是買給自己的呢?是因為這個耳釘在他眼裡實在太醜,還是因為……此刻在他心裡,卓年的占比并不大。
卓年雙眼失神地盯着他看了許久。
是的,若是換任何一個開朗大方的人站在這裡,像是楊頌,會大笑着拍一下柏克恭的後背:“笑死,你這是什麼鬼形容?!”
可卓年……她就不是這樣的人啊!
人和人是不同的,但人與人會情緒傳染,柏克恭片刻前情緒不好,所以卓年不認為他的嘴壞很幽默。
他此時的嘴壞不再是桀骜,而是尖酸,卓年想到這,心裡竟沒有預想中的窒悶,坦然接受柏克恭和自己的不同頻,也意識到自己無法做到讓柏克恭分心。
她隻聽柏克恭說了一句話,就覺得自己很累。
“你忙吧,我再回卧室睡一會兒。”
柏克恭愣怔盯住她的背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傻乎乎的點頭。
章齊這檔破事總得收尾,柏克恭按照約定給章齊回電話。
章齊嘴裡咬着西瓜,吸溜吸溜汁水打了聲招呼:“哥,你說我西瓜吃多了好嗎?我想減肥,會不會更胖?”
柏克恭深呼吸一氣兒,敷衍說:“吃呗。”
他說完就心疼了,他給這孩子花錢,結果讓他去餓肚子。
于是下一秒,柏克恭劈頭蓋臉就是一句:“闫大海說兩句好話你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你小子傻呵呵的,自己站哪頭的?!”
“那、那人家就是這麼安排的……”章齊語氣蔫蔫的,有些委屈。
“吃你的西瓜吧!吃撐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