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序笑而不語,倒是無所謂,他見沈之彥桌上信件還未處理完,邊上還放着幾本眼熟的書本,就當即沒了興趣。
轉而打量房間。
房間布置簡單,四四方方的木窗大開着,他不是第一次乘飛舟,知道飛舟飛行速度有多快,這樣還是無風狂湧進來,可見是廢了大心思。
窗下放置一張床,邊上是小木榻,再然後便是沈之彥身前的矮桌和門下放的兩盆低矮綠植。
楚序待得無聊,久了睡意漸起,他伸了懶腰,看了看房間裡唯二能睡人的東西,再看看無動于衷的玉澤仙尊。
想了想擡腳走向窗下——邊上的木榻,委屈地屈起長腿,嘴裡輕“啧”一聲,呼啦一下扒拉榻角的小被子。
……還沒他腿長。
楚序額角抽了抽,眼底的嫌棄意味太濃。
但他現在的角色是乖巧懂事的小弟子,和師尊共處一室,行事規矩不逾矩,自然不能率先爬床。
楚序面無表情,心裡把雲榷和沈之彥問候了個遍。
時間一晃而過。
楚序睡得渾渾噩噩,木榻有點小,容不下他放開手腳,先前胸口的郁悶久久不散,沒多久便皺眉,覺得渾身酸疼難受。
蓦地一陣溫涼覆上他的手腕,按住手腕内側的軟肉輕揉幾下,帶來癢意。
楚序瞬間意識回籠,腦海清明一片,耳邊無聲無息,他沒有睜開眼,面上還是毫無知覺的樣子。
一股暖流順着手腕湧向全身,積郁在胸口的郁悶終于消散,那抹溫涼停住許久後才撤開,接着窸窸窣窣的聲響,一件外袍穩穩罩在楚序身上。
楚序渾身那股酸疼感消失,身上暖和了點,可他此時卻如墜冰窟,微涼的手指蜷縮,他呼吸平穩,沒有露出半點破綻,内心卻警惕非常。
這哪裡是怕他住的不習慣,分明是怕他太習慣了!
沈之彥不知楚序心中所想,他垂眸看着楚序裝乖的昳麗睡顔。
可能木榻睡得不舒服,楚序臉色比往常要白一些,長腿屈縮在木榻上,有點怪異。
沈之彥想到楚序皙白的手腕,明明此刻飛舟外晴空萬裡,無風無雲,他卻身體微冷。
指尖忽然發癢,沈之彥輕輕摩挲幾下,轉身卻不是回矮桌前,而是徑直出來房間。
“仙尊。”黃長老恭敬行禮。
他是離劍宗瑣事長老,走到哪裡都如同老媽子一樣為弟子們鞍前馬後,這次大會比試,也是他負責安排弟子報名參賽的。
“衆長老已在會室等候。”
沈之彥點頭,擡步離開。
仙門大會百年一次,事關重大,況且這次林家突然轉手他人舉辦,事發緊急,有太多可操作插手空間。
各宗不得不重視起來。
楚序再醒來的時候,房間裡昏黃暖光充斥在每一個角落,桌上空無一物,地上的墊子一如他進來時那般擺放。
楚序縮在木榻上,難得覺着睡得舒服。
他手微動,不想手肘狠狠磕到木窗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楚序聽得微愣,眼中未散的迷茫消失,徹底看清了他身在何處。
他身上還是披了一件外袍,身側的木窗支腳被放下,隔着薄薄的一層窗紙,楚序眯眼,隐隐看出飛舟外祥雲渡上暖光。
楚序沉默一瞬,終是被一道輕微的脆響引起注意。
小童子低垂着眉眼,見楚序撐坐在床沿,當即眉開眼笑,聲音稚嫩:“師兄醒了?仙尊吩咐弟子拿些吃食過來,還是新鮮的,師兄快來嘗嘗。”
他動作極快,放下吃食後掏出蠟燭,小心點燃了固在桌邊,屋内亮了許多,沒有方才的昏暗。
楚序認出來他是淩雲峰上的紙人傀儡,沒想到會跟到飛舟上。
雖然知道面前的小童子算不得人,可他頂着一張包子小臉,楚序還是不免有點心虛,他輕咳一聲,摸摸鼻尖:“你怎麼會在這?”
小童子擡頭,眼眸漆黑無神,可愛的小腦袋左右搖晃:“不知道诶,我醒來就在這了。”他苦惱一般撓撓頭。
小小的衣袖拂上桌面,不小心打翻了茶壺,他驚呼着退後幾步,擡眸看向楚序。
楚序也看向他,紙人沒有表情,哪怕沈之彥給它畫上五官,也顯得呆滞木讷。
他的衣袖沾上水漬的地方幻化,成了滴水的紙片。
楚序幾步走過來,随手拿起糕點叼在嘴邊,另一隻手無奈地揪着小童子的衣領,放到一邊。
兩三下收拾好了,覺得房間待着無趣,楚序便起身,拿了糕點出去透透氣。
飛舟的護欄剛到楚序腰上,天邊殘陽若隐若現,在雲層中閃現,刺眼的金光逼得楚序眯眼。
“你倒是悠閑。”耳邊怪聲怪氣的話傳來,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楚序無所謂,手搭在護欄上:“自然是比不得你用功的。”
他轉頭似笑非笑:“仙門大會,天之驕子雲集。我不如雲榷師兄,這樣的大場面,一飽眼福就好。”
雲榷沒忽視他眼中的嘲弄,冷笑一聲,毫不客氣拿了一塊糕點咬一口。
軟糯香甜的糕點方入口,雲榷便擰眉嫌棄:“太甜了,也就你吃得慣。”話雖如此,還是沒放下手中的糕點。
“你被分配到哪了?為何弟子居室裡不見你?”
楚序:“長老室,和師尊一起。”
雲榷轉頭看他,臉黑了一半。
楚序笑說:“誤會,我原是想去尋你的,師尊說你閉關修煉了,我要臉面的,到時候因為打擾你被趕出來了,那挺丢臉的。”
說着還上下打量雲榷一番,眸中滿是戲谑揶揄。
雲榷垂眸:“……沒有閉死關。”
沒有閉死關,算不得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