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冷風瑟瑟,清冷月光下燈籠搖晃,旗條幌子随風抖動。
忽而一道黑影擦着幌子極速略過,帶起一陣強風,屋檐下的燈籠和幌子頓時晃得更厲害了。
楚序追過去的時候,已經不見雲榷的蹤影,四周白茫茫一片,身前唯有一道高牆橫着。
“二狗,這是哪裡?”楚序向來不記這些繁瑣小事,隻一迷路了就找系統。
系統一陣手忙腳亂後,終于道:“南城西街,與縣令府不過隔着幾條街。”
楚序仰頭,借着月光打量眼前灰敗的景象。。
追到這裡,妖氣已經散去,再無蹤迹。
楚序跟上來也不是對妖氣好奇,想一探究竟,純粹是腦子抽了才跟着雲榷亂跑,結果還把人給跟丢了。
他沉默兩秒,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就是個傻逼,然後果斷轉身,打算回客棧。
這時候高牆内忽然傳出幾道含蓄隐忍的咳嗽聲,低啞破碎,讓人聽了隻覺得揪心。
楚序腳步一頓,轉頭看向那處破舊的房屋。
因為那人的咳嗽聲是從門口傳出的。
他就站在木門後。
果然老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往裡拉開,一道身形修長卻單薄瘦骨的身影在月光下慢慢現出。
那是一個真正病弱的凡人,他一頭烏發散開,垂在身後,身穿暗色輕衣,渾身病恹恹的。
大半夜的,他顯然有事出門,慘白的手裡攥着幾枚銅錢,纖瘦的手背骨節分明,青筋明顯。
他可能沒想到門前有人,一開門就和楚序大眼瞪小眼,兩人面面相觑。
男子驚訝之餘忍不住掩唇咳嗽,零碎不全的聲音讓人聽來覺得不忍。完了平緩呼吸後他行了個不三不四的禮:“閣下到這來可是有事?”
他見楚序身上的弟子服,知道楚序是修士,所以就按照修士之間的招呼來稱呼他。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病體纏身,住在小破屋裡,沒人對他有所圖謀,且他與楚序素不相識,如果不是楚序正好站在門前,又正好被他遇到,他肯定不會礙于禮數而招呼。
楚序不着痕迹移開視線,暗暗瞥一眼他身後破舊的房屋,裡面黑漆漆一片,霜白月光灑下來,更顯幽森。
楚序回了一禮,搖搖頭,他對此人半夜三更要去往何處,要去幹嘛絲毫不關心也不好奇,連猜想他會不會折在半路也懶得想。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蒼老微弱的聲音隔着幾條街傳來,伴随敲鑼的“铛铛”聲。
提醒人們此時已是三更。
楚序當即也不管雲榷跑到哪去了,直接轉身回客棧睡覺。
男子目送楚序離開,又望向街外,良久後他垂眸,一手搭在門上,一手把銅錢仔細收好,然後關上門一瘸一拐地回屋。
“啪嗒。”
昏暗狹小的房間内僅有一根燃了一半的蠟燭點着,立在桌子上。
而桌子對面,大開的木窗在冷風下吱呀作響,絲絲冷風吹進來,險些吹滅屋裡唯一的燭火。
房内家具不全,看起來一貧如洗,正好稱上屋外的破舊灰敗。
“嗒。”一隻通體雪白的小貓倏地跳上窗子,睜大眼睛看向男子,見男子好像剛進門的樣子,疑惑地歪頭。它嘴裡叼着條和它差不多大的魚,還是活的。
小魚一動不動,半晌魚尾一彎,劇烈掙紮,魚尾随着動作打到白貓腦袋上,疼得它放下小魚就喵嗚喵嗚滿屋子的叫。
男子歎息一聲,擡手輕輕撫摸白貓的腦袋,把它抱在懷裡順毛,眼中含着心疼:“你又跑出去了?最近外面不太平,你不要再出去了。”
“我雖然被縣令府辭退,但還是有些銀錢傍身。我們先躲一躲風頭,日後再作打算。”
小貓點頭蹭蹭他的手,好像聽懂了一樣,舔舔男子的手,喵嗚喵嗚地叫喚。
第二天楚序是被吵醒的。
他強忍着不耐開窗,俯視下方。
修真界人均會布陣隔絕噪音,防止打坐調息,修煉進階的時候被外界影響,而入定失敗,或者進階失敗。
如果是入定還好說,可進階失敗,輕則會遭到反噬,修為散盡,前功盡棄,重則走火入魔,六親不認。
修真界人均都會的技能,楚序不會。
所以此時楚序面無表情倚靠在窗邊,看盡街上熙熙攘攘的凡間煙火。
南城好像更熱鬧了。
大街小巷挂上各色彩燈,一盞一盞挂在半空中憑空拉起來的絨線,行人臉色處處笑意洋溢,呈現出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
楚序詫異挑眉。
走出凡間,挑窗坐下。
店小二正好來上菜,看楚序饒有興趣地盯着街上來往的行人和彩燈,他搓搓手,擦掉手心的汗,笑着道:“客官第一次來,不知道我們這兒的七夕節吧?”
“七夕節?”
楚序偏頭,那不是情人節嗎?
小二撓撓頭,笑的腼腆憨厚:“對,南城每年七月初七都會比平日更熱鬧一些,過幾日到了七夕那天,燈火闌珊,熱鬧非凡,有情人終成隽屬。”
“那天護城河開放,會引進端盡海域,放河燈啊,孔明燈啊,都有!”小二神情自豪,“南城東邊的扶旱山上還有專門求姻緣的神廟和許願神樹,每年這個時候會有不是未婚男女上山求姻緣許願,可靈了!”
楚序食指輕點桌面,若有所思。
南城異事還沒有眉目,自從各宗弟子雲集南城後,此事就如雲煙消散,不留痕迹。
且此事明明事關重大,還牽扯多個命案,可看南城百姓,好似混不在乎,漠不關心?
楚序狐狸眼轉了轉,嘴角勾笑,擡手勾勾小二。
小二臉漲得通紅,用力擦擦冒虛汗的手心,遲疑着湊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