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面,李闵歪頭看他,雖然衣服上還是暈開大片血漬,但與此時略顯狼狽的楚序相比要好上許多。
不朽木能讓他在眨眼間傷口愈合。
但不能支撐他和楚序過招這麼久而不落下乘的同時,在最後時刻反殺。
楚序有些自嘲地想,總不能是自己神魂受限到連李闵也應付不了了吧?
果然還是不能輕敵啊,早該一道解決的,不該一聽到沈之彥的名字就遲疑的。
楚序無聲苦笑。
腳踩上泥濘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李闵提劍站定,居高臨下看他,重複了一遍。
“你确實應該謝我,楚序。是我帶你回魔域的。”
楚序此時沒有力氣和他辯駁,渾身的痛讓他恍然,差點以為回到秘境古墓裡,那個昏暗寂寥無人的處境。
連那時候沈之彥為他治療時的暖流也恍惚出現,朝四肢百骸蔓延,身上的痛楚漸漸減輕,心底的躁動被一點點安撫,最終歸于平靜。
鋒利的劍貼上脖頸,楚序喘息着偏頭,離劍鋒遠了一些。
忽然感受到一絲熟悉的氣息,楚序頓了頓,接着又把頭偏回來,目光落在脖頸邊的長劍上。
李闵沒有注意他的異樣,依舊說着:“我真的懷疑你給他們喂了迷魂湯,一個兩個的明明手段狠厲不留情,為什麼?為什麼到你這裡就起了恻隐之心?”
他所有強忍的情緒在此刻外洩,像面對不公無能狂怒的瘋子,近乎失态地吼道,“雲榷是這樣,林隅是這樣,連沈之彥也是!你憑什麼?!”
“憑什麼你活的好好的,我卻要死?”
“我們作出了同樣的選擇,走了同樣的道路,最後你活下來了,我卻折在半路,楚序,你讓我怎麼甘心?”
他冷笑連連,恨聲說:“不過,很快就結束了,沈之彥現在自顧不暇,我倒要看看,這次誰能救你。”
劍鋒貼近脖頸,就要血灑當場,下一秒劍身被人攥緊,楚序不在意滴血的手,緩緩擡眸,一雙狐狸眼帶笑,眼中透着詭異的紅,滿是蠱惑誘人的意味。
攝魂。
李闵猝不及防望進他的眼睛,渾身一僵,面上有一瞬間的空白。
趁着這個空隙,楚序眯眼,一道白光閃過,攝魂扇猛地将李闵擊得倒飛出去,他喘息着輕笑,嘴上道,“你廢話太多了。”
沒一句他想聽的。
李闵從蠱惑中回神,捂住胸口劇烈咳嗽,吐出絲絲縷縷血絲,末了,他轉頭,陰狠歹毒地看向楚序。
他一手撐地,半跪在地,冷笑說:“那又如何?你現在這個樣子,難道還妄想逃出無生森林?”
他擡手,給楚序看清楚他身上逐漸愈合的傷口,“你覺得一個半殘廢的你和擁有不朽木的我,結果如何?你逃不出去的。”
楚序輕笑:“就憑你和雲榷?”
李闵一頓:“什麼雲榷?”
楚序緩了緩身上的痛意,說:“剛才我就在想,即便你有不朽木和沼澤暗火,且我們過招不下百,你就算沒有當場力竭,也應該消耗不少魔氣靈力。”
“但你沒有,而且經過一場惡戰後,體内靈力充沛。”
他的聲音低下來,很輕,但足夠聽得見。
“所以,雲榷的玉穗子裡的換陣,其實是你為了掩人耳目布下的吧?”
随着楚序的猜測,李闵臉色一寸寸難看,他用力握緊劍柄,一言不發。
楚序偏頭,細碎的發輕輕垂下:“連雲榷都不知道你對他的玉穗子動了手腳,還用換陣提升修為,但他的玉穗子從來不離身,所以——一百年前,你就動了手腳,為後來的一切布局了。”
“或者說,那塊玉穗子,就是你打着前任魔尊的名義,送給雲榷的,為的是換走他的修為,作為你的供給。”
李闵沉默半晌,擡眼看他:“你怎麼知道的?”
楚序說:“在你廢話的時候。你的佩劍上,都是雲榷的氣息。”
然後回憶以前的一切,推理猜測出來的,更多是以肯定語氣詐出來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李闵一手布的局,這個局,從一百年前就開始了。
雲榷,沈之彥,楚序,等等,都是李闵的棋子。
所以,李闵才會選擇雲榷,幫助雲榷獲得機緣。楚序被困進玉穗子裡,破了殺陣,觸碰到換陣時,他會被送到無生森林,而李闵對此毫不意外。
所以,他才知道那麼多,因為他就是那個無形的推手,推着他們走向他預定的劇情。
隻是楚序的出現讓部分劇情崩盤錯亂,雲榷錯過不少本該屬于他的機緣,李闵才不得不出面,打算将一切拉回正軌。
隻是,楚序不懂,李闵為什麼選擇雲榷,因為他是主角嗎?
他說的“帶楚序回魔域”又是什麼意思?
良久後,李闵咧嘴笑起來:“你知道又如何,如你所說,我有源源不斷的靈力,要殺你,很簡單。”
楚序沉默,他感受到身上的痛楚被一點點撫平,他聽見腦海裡傳來的微弱的呼喊。
那是他長久沒有再聽到的聲音,是系統的聲音,隻是通常的僵屍電子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輕聲低喃。
他說:“楚序……”
楚序擡手輕輕抵在太陽穴,輕歎口氣,無奈喃喃:“沈之彥……”
都說了不要對他的識海動手腳了……